39回存疑惑善昌試瀟湘 激義憤寶玉慰繡橘(2 / 3)

這裏信兒被善昌罵了個狗血噴頭含羞帶愧自去了,善昌此時酒也盡都醒了,待要困又走了睡意,隻覺煩躁不安,忽聞泠泠七弦琴聲,似水流石上又似風來鬆下,如發自天際卻又近在身旁,頓覺幽清氣爽,遂起身循聲而行,不覺來至黛玉居所,此時琴聲已住,餘韻猶存。善昌往裏望時隻見裏麵燈火通明,便知黛玉未歇息,遂往黛玉房中走來。門前兩個小丫頭忽見善昌過來,忙著跪拜不迭,又要進去回稟少王妃,善昌揮手命他兩個下去,自家悄悄走近前來,隔簾向裏望去。時下已近八月,略有些秋涼意味,隻見林黛玉穿一件淺紫色蘭花刺繡鑲領對襟褙子,內襯白色交領中衣,底下係一條杏黃撒花百褶裙,臂挽提花細紗披帛,正端坐於琴旁沉思,紫鵑再三催他歇息,方起身來至菱花鏡前,紫鵑對鏡給他卸下簪環飾物。善昌見了不覺一時忘情,一邊自掀簾子進來一邊連聲讚歎道:“好一曲石上流泉,果然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善昌何幸,得娶此天上人。”黛玉不防是善昌,隻得起身迎道:“原來是王爺,怎麼這樣晚了還不歇息。”善昌一邊拉他坐下一邊笑道:“我熬夜慣了,不到三更不睡覺的,倒是你今兒怎麼也這麼晚,莫不是在等我麼?”黛玉轉過頭去不作聲,善昌見燈光映襯之下黛玉麵如桃花,愈覺秋波如醉風流綽約,遂命紫鵑退下,黛玉忙說:“紫鵑給我梳頭呢,王爺你先自去吧。”善昌笑對黛玉道:“我既來了,自然不回去了,還叫丫頭們做什麼,我來伏侍你豈不更便宜。”說著上前接過紫鵑手中的玉梳,紫鵑隻得退了下去。

善昌並未急於為黛玉梳理頭發,隻是站在一旁把玩梳子,黛玉也不說話,心中卻暗自忖度:他此時來可是要問白日裏水月庵進香一事,看他神情似乎知道些什麼,又似全然不曉。正胡思亂想忽聽善昌笑道:“今兒聖上召我進宮,閑聊時說起你這病症,賞了一大包上等血燕,我才已吩咐下去,明兒就用這個燉粥,你每日早晚喝了,對身子極有補益的。”黛玉道:“王爺留著送人罷了,何苦費那個功夫,我這身子曆來如此,縱然每日用靈芝人參養著,也不過那樣罷了。王爺每日為了我這病費這麼多心思,太也不值。”善昌一手輕撫黛玉長發,眼望著鏡子中的黛玉微微一笑說道:“你若養好了這病,靈芝人參值什麼。不怕你笑我,打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這顆心就全放在了你身上。為了你,我不惜籠絡所有與你有瓜葛的人,打聽你的喜好性情;我聽人說你的居所瀟湘館有竹有泉,現叫人在春歸樓栽了幾百竿翠竹,又開渠架橋費了一個多月功夫把王府花園的活水引過去;知道你身子弱,我叮囑廚房每晚燉一碗燕窩粥;我每常回來晚了,怕擾你睡覺常常一個人在外書房獨眠。從你進這門子,甚至從我們第一次見麵算起,我何時對你說過一句重話了?信兒說你背叛我,其實他不知道,你的心從來都沒有歸屬過我,何來背叛之說。”黛玉聽了這話不覺怔了,垂頭不語。善昌又說道:“其實,英台,嫁給梁山伯未必是福,嫁給馬文才也未見得不好,梁山伯能夠給予英台的,馬文才同樣可以做到。我常常替英台不值,他所以愛慕梁山伯,無非是兩人同窗三年,一男一女朝夕相處,天長日久的難免要生出幾分情意來,這幾分情意能不能保持到成婚後還未可知。更何況以梁的愚鈍,縱能考上功名,也難以在官場立足,難道象英台這樣聰明美麗的女子竟然要守著一個迂夫子過一生一世?就算祝家不計較,英台不改初衷,梁山伯好歹也是個男人,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跟他吃苦受累竟能坦然處之,你說,跟著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意思?”黛玉勉強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王爺並非梁祝,怎麼知道他們就過得不好?”善昌笑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自古貧賤夫妻百事哀,梁祝又豈能例外。英台以大家小姐之尊,難道也能效仿村婦,紮著圍裙坐在灶下燒鍋煮飯麼?如果這樣,哪一個鄉下女子不能為他生火煮飯,祝又何必非梁不嫁,梁又何必非祝不娶。”黛玉道:“當年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相如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以文君出身之貴才貌之佳尚不以當壚賣酒為恥,想英台能改換男裝異地求學,必非尋常女子,焉知不是第二個卓文君呢。”善昌聽了這話轉過黛玉的坐椅,兩手按住扶手眼睛盯著黛玉問道:“如果你是卓文君,誰有資格做司馬相如?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還是北靜王水溶?隻怕在王妃的眼裏,還沒有小王的位置吧。”黛玉輕聲歎息道:“王爺何必問梁祝如何,文君相如怎樣?王爺並不是司馬相如、梁山伯,我也不是卓文君、祝英台,你自是你,我自是我,僅此而已。”善昌聽了微微一笑道:“好一個僅此而已,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從此後咱們隻管自己,再不用替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