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回忙嫁娶悲喜兩重天 傷別離聚散三生緣(2 / 3)

寶釵聽這話不由搖頭道:“好妹妹,你未免太高估我了。說起他敬慕的人,誰能與妹妹相比?與其說他敬慕我,不如說他疏遠我。他的性子妹妹是再清楚不過的,連舅舅和姨娘的話都未必聽得進去,何況於我,妹妹這話分明是難為我。”

黛玉忙笑道:“姐姐不要錯會我的話,我沒有別的意思,姐姐最是個有擔待的,雖說不到什麼先知先覺的份上,到底比我們看得通透些。有姐姐開導勸慰,他便有十分委屈傷痛,也會減去七分。今日我打開心扉與姐姐傾訴肺腑,姐姐好歹聽我一語。明兒我就要離開這裏,我與他注定今世無緣,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姐姐將來之歸宿自有天定,妹妹何敢妄加猜測,亦不敢妄以他事囑托,一切隨緣罷。隻是姐姐在家一日,求你念在昔日情份上,替我開導他一日,妹妹即便死了,也感念姐姐的恩情。”話未說完已是哽咽難語。

寶釵聽了也禁不住落下淚來,一邊拭淚一邊勸慰黛玉:“好妹妹,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隻放心,到時我自會盡力的,哪怕他再怎樣不待見我,到底還是我的表弟,便看著姨娘,我也沒有個袖手旁觀的理兒不是?今兒是你出嫁的日子,看你哭得象個淚人兒,快別再提這話了。說來湊巧,雲兒也是今兒出閣,你兩個也算有緣份,竟同一日出嫁。”黛玉歎道:“殊不知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寶釵忙勸:“妹妹別說這話,女兒家總得有個歸宿,姻緣乃是天注定,豈是你我能做主的,與其抱怨傷懷,不如從容麵對,妹妹想開些。”

兩人正說話,忽見紫鵑來回:“姨太太家打發一個婆子來尋寶姑娘,說是督察院下了什麼鈞旨,來催要銀子,請寶姑娘快家去呢。”寶釵聽了忙起身告辭,黛玉未曾回府之先就聽善昌說起薛蟠之事,因念及薛蟠是賈府親戚,好歹與忠順王府也有些瓜葛,善昌替他說了個人情,判為流放嶺南,並補償夏家白銀五萬兩。黛玉雖不甚清楚薛家當前財力如何,卻也知道早已是今非昔比了,且此番官司托人請客花銷無數,薛姨媽身上又不好,全仗寶釵一人周旋,各買賣行鋪也無力經營,銀子隻出不進,想來這筆銀子還須費力籌集些日子。遂忙叫住寶釵,命紫鵑取來一小小檀木首飾盒,打開隻見裏麵兩枚雀卵大小正圓形珍珠,色澤瑩白柔和,黛玉道:“這裏兩顆珠子,姐姐拿回去,權當我孝敬姨媽他老人家的。”寶釵忙辭道:“這個使不得,怎麼能要妹妹的東西,這珍珠形體這樣碩大,不知是多少年的老蚌才生出這樣的珠子。隻這一顆沽價就不下萬兩呢,這樣珍貴東西,妹妹豈可隨意送人,我也不能要。”黛玉道:“姐姐原是個氣量大的,什麼時候這樣斤斤計較起來。什麼稀罕東西,不過比尋常戴的珠子略大些,便值個萬兒八千銀子,也頂多百十年的使用罷了。況我明兒進了那牢籠羅網中,還要這東西做甚?倒是姐姐家現正用的著,姐姐若肯念姊妹之情,便收下;若不肯,我也不敢高攀了。”寶釵聽了這話,隻得收下,辭別黛玉家去了。

第二日便是二十六日,正是忠順王善昌大婚的吉期,頭天夜裏賈府上下一宿未眠,早起天還不亮,一眾婆子媳婦便起來清掃道路,廚房裏忙著燒熱水,幾個丫頭早起去園子裏摘了玫瑰花、薔薇花、石榴葉來,伏侍新人沐浴更衣。外頭小廝們忙著擺放煙花,往竹竿上掛鞭炮,又東西兩府來回走動傳話。賈政、王夫人、賈璉鳳姐等不消說,一刻也不得閑,這裏鳳姐早命人預備下賞封,那邊府裏賈赦、邢夫人也趕著過來幫忙料理,東府賈珍、尤氏也不敢怠慢,帶了得力的仆婦來幫襯王夫人鳳姐等。

不提這邊如何忙亂,隻說襲人打早起就在家中坐臥不寧,王夫人叫過他去再三叮嚀:“有一句要緊話囑咐你。我已命人在角門子上備下馬車,隻等迎親的車隊前腳出了大門,後腳你就緊跟著從角門出去,別的一律不用你插手,隻要去督察院把寶玉接回來就算你大功一件。可憐他關在裏麵整整二十天,不知瘦成什麼樣兒了?”說著就哭,襲人也跟著掉眼淚,一邊點頭一邊勸王夫人:“太太也別太傷心,二爺雖關了這些日子,幸好不曾受什麼刑罰,吃住自然難免粗劣些,到底年輕挺得住,到時接回來好好調養,不過十天半月的也就複原了。倒是太太連日來操持家務,又為二爺的事揪心,又為林姑娘的事掛懷,等今兒忠順王府這頭大事一了,太太正該好好保養才是。”王夫人歎道:“我的兒,你果然是個會心疼人的,隻是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已是半截入土,再怎樣保養也沒什麼意思。你隻好生看著寶玉,如今我也不敢圖別的,隻求你們守著他,平平安安過這一世,便是祖宗保佑了。”襲人聽了果然也不去別處,隻回房中坐等,去探事的兩個小丫頭隔不了多時就來回話,一會兒說二奶奶命人往園子裏送鳳冠,一會兒又來回王夫人命人往園子送麒麟百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