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盧霞記得大劉老早就告訴她,從原來老先生的寫作提綱,這一部分是沒有結局的終結。也就是說從全書出發,這一部分是作品故事的結尾。但從標題看應該是事情還沒有結局。那麼沒有結局的終結是什麼樣的邏輯?可在盧霞跟母親交換後,在盧依依與盧霞母女倆看來,卻是各有各不同的理解。
可母女各有什麼不同理解又沒具體說,話題卻又回到了飲早茶的事上。
那當然是老賢秘書長約盧霞與盧依依母女回到南寧後,仍在翔雲酒家東方包廂飲早茶的事。簡單說雖是飲早茶,隻因伴有老賢秘書長那萬事俱備的願望,也就是要解決老勝問題的預告,所以這飲早茶的意義,就不亞於在老賢秘書長老早已定盤的勝局。然而,她們兩個人都明白,任何事在沒有決勝之前都不能叫勝局的。老賢秘書長因何就說幾個關鍵人物都已找到?
盧霞在這一時刻,極想與母親再來一次捫心細談。因她不再願意像來桂中之前那樣與母親衝突,最好是促膝談心,並且目前已有這個條件。因為媽媽自從服用了黑胡子長髯翁的安宮牛黃丸,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許多了。
另外,為了造就良好的對話環境,盧霞做什麼都是百依百順。比如,那天說要給黑胡子長髯翁送安宮牛黃丸的藥費和給老勝寄藥。說送就送,說寄就寄。她也發現母親對這件事辦得利索特別的開心。像各方麵時機都已成熟。
然而,她好幾次剛要張口跟媽媽說,似乎母親也意識到女兒有與她談話的願望,可就是沒有坐下來。媽媽也幾次透露要陪女兒走過立德立仁的艱難曆程。盧霞覺得與母親促膝談心可以接觸這個問題。可還沒找到機會實施。
可是,怎麼也料不到,時間不等人。她倆更加料不到的是,萬事俱備獨欠東風的事,在周密設計之後,雙方不僅在茶座包廂有了接觸,或者說第一輪談得還算滿意,似乎接下去就是實施了。可生命的殞落竟是如此卒不及防。
不過,以上所說已是後事。還得補敘2012年3月17日這一天,即是對於盧依依與盧霞母女都是一個生命殞落的甚為重要的時日。盡管盧依依與盧霞一點預感也沒有。那天老賢秘書長給她倆來電話,說以前約定在回到南寧仍在翔雲酒家東方包廂飲早茶的事,看來得提前了,時間地點都得改……
盧依依母女倆都想,這是什麼意思?當然若要解決問題,在飲早茶這事應該有國土局的人參加,起碼那個寧聰明必須參加。雖然後來聽別人說,桂中的活動國土局也來了人,但活動結束那人就走了。母女倆都搞不清老賢秘書長是怎麼想。可老賢秘書長見母女都未作複,也猜到了母女倆的心事,於是去電話說,現在江村社區的拆遷也暫停。參加舊縣村活動的玉市國土局代表,隻不過是雲遊到此罷了。特別那個寧聰明,他什麼地方不可以去?
母女倆一想也笑了,不拆遷不丈量,寧聰明就是個散遊浪蕩的家夥!
這天,天氣還特別晴朗。母女倆按老賢秘書長重新約定的時間地點,來到了在官城鎮的一家桂林米粉店。這米粉店隻開中餐,上午是經營早茶,下午是晚茶。因為正宗的桂林米粉是馬肉米粉。該店正是經營道地的馬肉米粉,所以吸引了不少愛飲早茶的外地顧客。老賢秘書長說,若覺得這家店可以,發一個短訊大家就馬上到來,也可將早茶和中餐連接一條龍,還可以邊談邊議一直用完兩節時間。當然,這正是在2012年3月17日的前一天。
盧霞與盧依依母女剛進去。盧霞的那輛老式桑塔納轎車就被別人砸了。這家店的保安報了警。但店老板跟母女倆說,從監控是砸窗偷了一個包!
不一會,就有兩位警察過來。其中,一位找盧霞,另一位像是押著長髯翁和寧聰明站在門外。但聽了其中一位警察解釋後,盧霞也跟著走出門外與另一警察同長髯翁和寧聰明辯論起來來。最後,警察還與他們握手。
盧依依頗覺奇怪,盧霞的包不是在盧霞手上嗎?但盧霞過來卻跟母親說,媽,這裏的早茶不錯。若母親認為可以,便馬上通知老賢秘書長馬上過來。該店說顧客的車,既然一來就挨砸,這是店裏有責任。他們負責將車裝上窗玻璃修複原樣。店老板為了表示歉意,今早的早茶免費。另外的情況是,從這家店的監控錄像看,長髯翁和寧聰明都是砸車的嫌疑人。不過,長髯翁聲稱甘願受罰,即按規定罰款兼為警方提供筆錄。寧聰明則聲明,即使因店裏的監控錄像模糊不清被冤枉了,也表示甘願受罰,隻要另案處理…………
盧依依問,這另案處理是什麼意思?我倆可調看錄像和複印筆錄嗎?
盧霞湊近母親盯著寧聰明努了努嘴說,媽,你放心,有法律在不可也得可!以前我和律師事務所一直對此人抓不到要害。這回除了砸車掠去車上財物,還有發恐嚇短訊。前者以監控錄像模糊不清為由開脫。後者即使冒用他人手機也休想僥幸過關。另案處理,是他央求飲早茶前暫不要提,他已答應老賢秘書長要來飲早茶。總之事主可以控告。他也答應向警方投案自首……
不過,盧霞在車內有什麼,她私下十分清楚。因此她頗是擔心,因為她唯恐對方會瘋狂損害母親的名譽。因她不懂母親除了有□□以及當過老勝的人體模特,是否也當過藝術院校的人體模特?亦或是還有其他的隱私?
不料盧依依卻反問盧霞,丫頭,車被砸,是否你的包有貴重物品?還是別人砸車取寫真集?難道你交保管的東西,竟然監守自盜害自己的媽媽?
盧霞無法證明自己,好得警察拿著用衣服包裹的幾卷東西交給盧霞並解釋說,大律師,這是追回砸車偷去的東西。不過,我們還未抓到主犯,其會從犯已全部抓到。他們指了指寧聰明說,不過姓寧的還是要求另案處理!
盧霞拿過衣服包裹的東西交給母親。那是大劉已裝訂好的六大本實錄。盧依依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大劉已裝訂好的六大本實錄,你要保管好!
這警察算是幫了盧霞一個大忙。盧依依剛才對女兒的責備,也因此算是告一段落。她倆開始打電話通知老賢秘書長,請老賢馬上帶人趕過來。
老賢秘書長很快就帶著幾個人到來,其中有榮勤勤和江村華文書。按原定計劃,除了盧依依一方的人員和老賢秘書長帶來的人,包括榮勤勤和江村的華文書在內,寧聰明早已經在場。原定那位長髯翁,因被盧依依宣布為不受歡迎。可能長髯翁也知趣,早已向老賢秘書長表示主動退出不參加了。
這時,盧依依特別留意老賢秘書長進來時,人員和周圍的環境,以及其中某一個人在場的所有表現和細節。這回盧依依還算是如願以償了。
在老賢秘書長進來時,樂池裏傳出了一陣悅耳的樂曲聲。大家才注意到樂池裏坐著新十二女子樂坊,或可說成十二女子樂坊的山寨版。即官城當地的十二女子樂坊。當然,新女子操持十二件民族樂器在演奏很有氣氛。本來十二女子樂坊是不需要指揮的。但這裏的十二女子樂坊卻有一個人在指揮。這人就是長髯翁。他在老賢秘書長進來時,雙手一擊才有了那陣樂曲聲。
當盧依依和盧霞出來迎接時,該店的服務員拉開一道活動屏風就成了一個包廂。可能盧依依有意要了一張圓桌。這樣大家入座時就不用分主客。其實這是一場談判,甚至在盧依依和盧霞眼裏就是審判。可在入座時,寧聰明還是很不知趣。他一直在跟盧霞一個勁地說,大律師,注意有關與老勝無關的事,你要另案處理。所謂是另案處理,就是再找機會另作處理……
寧聰明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比如,在監控錄像裏,他與長髯翁同是砸車和掠走車內財物的嫌疑人。另外,他還發短訊說恐嚇盧依依,說要將她的個人隱私掛在網上等等。這不僅是嚴重侵犯了個人隱私,因為他所針對的是一位人大代代表,這就帶有侮辱和醜化人大代代表的政治蓄意。寧聰明的這一舉動,讓盧霞異常之反感,暗想一定要像除去眼中釘一樣先擒拿他。
不過,盧依依還是以與人為善的中庸之道。她笑容可掬請大家入座。雖說是一張圓桌,因為老賢秘書長是老前輩。盧依依仍請他就坐正北主座。然後,在盧依依和盧霞兩旁的是榮勤勤和華文書。這樣安排很湊巧,寧聰明正好就在與盧依依麵前,成了很觸目的麵對麵。大家都以為是特意安排。
盧霞想,這陳勢是偶然遇偶然,還是真的是蒼天有眼的50年等一回!
盧依依一招手,服務員馬上上茶和上茶點。但這兩位管上茶的服務員,斟茶很有藝術,她給顧客上茶時,茶壺舉得高高,可就沒有茶濺出來,這顯然是一種表演。但盧霞從母親的眼色,以及一舉手一投足就已看出,母親選擇了這兩個服務員,就是有意在表演。盧霞認為母親今天可不願表演,甚至會收起為人的中庸之道,或要取代她的律師執業資格。她要做黑臉包公,這也是母親之使命所致。按盧霞的觀點,看來母親是要直接接受當事人的委托,代理訴訟及處理其他法律事務了。不過,這隻是盧霞個人的想法罷了。
一場不是談判的談判,就這樣在溫馨樂曲和包廂溫馨的氣氛中開始了。
二
盧霞是這樣想,若沒有新十二女子樂坊的時尚音樂,談判的茶室包廂的後景又恰巧有那位所謂幽默的黑髯大漢,母親根本沒有必要有做開封府尹,還要她做什麼黑臉包公?也無須考慮什麼使命之所致。她女兒就是一個正正規規有執業資格的律師。特別是剛才大家要入座時,寧聰明還是不知趣,一直在跟盧霞一個勁地說,大律師,注意有關與老勝無關的事,你要另案處理。那時,盧霞就是黑著臉對寧聰明的。盧霞是看不到自己的臉有多黑,她想總之臉是很黑。她想象自己多像那正襟危坐在開封府大堂的包黑子包大人呀。
可是,要母親放棄坐在包大人的位置上,並且臉也是那麼黑,她肯定不幹。因為老勝叔的事情就是母親的事情,甚至是更加更加重要的事情。
可是,寧聰明也是個聰明人。他顯然不會有什麼開封府大堂那樣的設想。他似乎也沒見過盧依依。當然,盧依依是廣西一位聞名的女詩人。在廣西凡是粗識文化的男女青年,哪一個不知道盧依依?寧聰明不可能如此孤陋寡聞。他隻要認真想一想,又好像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這麼一位女詩人。盡管在他腦海中沒有盧依依的印象,但似乎在什麼時候記住了笑盈盈的樣子。
不過,服務員拉開一道活動屏風時,寧聰明倒是有舞台上拉開紫絨大幕的瞬間感覺。那是在不久前他觀看過話劇《紀檢書記》。這就是《紀檢書記》的劇場效果。因為話劇是從電視連續劇中改編的,主演仍是顏炳燕。他突然感覺到盧依依太像顏炳燕,也太像顏炳燕主演的紀檢書記了。也許是太像顏炳燕的緣故。可這些都讓他犯糊塗,紫絨大幕拉開的明明是劇場。他怎麼會來到了紀檢書記的辦公室?並且麵對麵端坐的明明是顏炳燕,怎麼又會變成女詩人盧依依?不過,在盧依依看來在她對麵坐著的不可能是□□員。
這時盧依依倒是說話了。她是以茶代酒,每個人都碰了杯,該輪到寧聰明了。她也搞不清寧聰明為什麼事在發呆?她還是舉杯與寧聰明碰了碰說,小寧,在場的每一位我都認識,唯有你是初次見麵。不管什麼你都不用拘束!
我什麼都不拘束!寧聰明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像盧依依那樣是笑盈盈的樣子。無論是老賢秘書長,榮勤勤、華文書,甚至盧霞都是笑盈盈的……
寧聰明可能是要回應盧依依的客氣。他舉杯卻仍是站著說,我想跟大家談一談老勝先生在我頭腦中的印象,談談這印象如何從模糊到清晰……
寧聰明實在未料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博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他覺得時逢知己,他正好趁這機會將積聚在內心已久的沉悶苦楚盡情傾訴出來。
寧聰明說,我不認識老勝先生。不僅以前沒見過麵,直至今天仍是沒見過麵。在此之前,所有有關老勝先生的印象,都是從我的族妹寧瑋花口中得到的。開始,我十分討厭老勝先生這個人,可寧瑋花又稱他為舅舅。但族妹又說若沒有這個舅舅,她可能上更好的大學建築係。她至今所以不能會坐在廣西建築設計研究院的設計室裏,或者是廣西綜合設計院的設計室裏,就是因為有老勝。不然,她絕不會默默無聞地坐在玉市這二、三流的設計室……
若說眾人一聽立即嘩然,好像沒有那麼大的騷動。然而,聽到這話的卻不僅僅是參與飲茶的人。雖然,不是大家都知道老勝不搞建築,就不應該與此相關。但包廂之外因為有了了解情況的黑髯翁就會變得很不一樣……
可寧聰明說到此,便有點氣喘籲籲。但他在繼續說,若在場各位要知道事情之所以如此,肯是寧瑋花的父母在高考時找了老勝,後來沒有錄取上理想的高校。為此寧瑋花覺得她所謂的舅舅坑害了她。但凡知道老勝身份的人都明白,老勝並不是高考錄取人員。這事一定是礙於同族姐妹的情麵,他與招辦的人打了招呼,但不管是誰也隻能是在政策容許的情況下能照顧盡量予以照顧。當然老勝是民主黨派成員,越界的事他是肯定不會幹,且當時高考錄取違規是雙開除的,錄取人員也不會去幹那麼傻的事。眾人還是屏息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