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琉璃被我這個驚世駭俗的想法驚到了,雖然她已經純良地在山上活了十六年,雖然澹心就在隔壁,雖然她明天就得回玉眠山——但是,她幾乎是立刻答應了我這個提議——不知道是早有此念還是做最後的瘋狂。
在她一口應承後,我竟生出一點小忐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怕害了她,畢竟這麼天真可愛活潑的小花一朵。
如果我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會對我們以後各自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我一定會慎重考慮過再開口。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隻有結果和後果。
所以日後也隻有長安的暮鼓晨鍾一遍遍陪伴在我身旁,提醒我這段陰差陽錯的過往。
熟練地幫我也幫她易裝完畢,確定擔心師兄應該已經睡熟後,我們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前麵說過,我們倆都是路癡,但托那位莫有見麵的二師兄的福,訂下的這個客棧離某河岸實在不遠。出門後沒走幾步,就能看見一片片豔幟高揚,通明的燈火指引著我們不用問路就可正確無誤地往目標方向走去。
琉璃稍稍有些緊張,但每次我看向她時都會佯裝英俊瀟灑泰然自若、仿佛隻是去一家熟悉的酒樓和朋友吃個飯。
基於前兩次逛妓院的狗血經驗,我對能順利泡到美女不抱什麼希望,反而好奇今晚又會發生什麼天雷滾滾的事情。
果不其然,出門沒多久,我們就被雷劈了——由於我們不可逆的路癡本性,左拐右拐之下兩人居然逐漸偏離了大道,拐到疑似妓院後巷一類的地方來。
此刻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半大的巷子,或紅或黃的燈籠掛在石刻木雕的門簷上,每一扇門旁都盛開著不同的雕花或吉祥圖案。青石板慵懶地趴在路上,安靜的街道沒有行人,磕了角的石階似乎也陷入了沉睡。靜謐的巷子仿佛一個滿腹故事的老人,我們在穿過時,一不小心就會窺見其中一些風花雪月、離合悲歡。
於是,我們真的遇見了。
兩棟樓夾住的小道間突然衝出來一個身影,把我和琉璃撞個趔趄。琉璃眼捷手快地抓住撞到懷裏的人,仔細一看,是個驚慌失措、滿臉淚痕的清秀女子。她一邊不住地向琉璃道歉,一邊驚恐地朝來路回望,掙紮著要繼續跑。但嘈雜的聲音響起,追逐的聲音已離我們不過咫尺。幾乎隻是轉瞬,我們就拉著姑娘躲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聽外麵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停住,又漸漸遠去。
等確認暫時安全後,我們齊齊看向姑娘,試圖弄清楚這又是一個怎樣逼良為娼的故事。姑娘沒有讓我們失望,盡管身上還在打著哆嗦,說話也十分緊張,但她依然簡單地跟我們把事情說了清楚。
姑娘姓李,名鶴鳴。關中人,前幾年關中大旱時隨家人逃荒出來,一路輾轉來到這邊。父母途中染病去世,餘下她和哥哥相依為命。本來兩人在落腳的山村裏住得挺好,生活也終於逐漸穩定下來,但前幾日她下山換生活用品時不幸被販子拐走,那販子也懶,直接就地賣給了江陵最負盛名的妓院——眾妙門。今晚就是拍賣初夜的時候,她剛剛是趁所有人都稍稍鬆懈的時候跑出來的。
琉璃經過這段日子後,已經不會聽到這種事就立馬操起劍去打抱不平。聽完鶴鳴的敘述,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回客棧,明天送完天麟就送你回家。”
鶴鳴聞言眼裏閃出激動和驚喜的神采,但隨即又浮現憂慮的神色:“眾妙門好像在本地勢力很大的樣子,我被綁在裏麵時他們也一再恐嚇我說‘隻要是眾妙門想要的人,沒有一個跑得掉’。我們真的能順利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