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說過,其實每個人都將成為別人的曆史,如流星般一劃而過。所以你得考慮如何“劃”的問題,想在別人的回憶裏留下什麼樣的痕跡?同理,當別人劃過你的記憶時,你得關心他留給你的是什麼,財富?負擔?
在江都麗日的曆史天空裏,曾經劃過勞倫斯,第一位親自麵試過我的總經理,他先給了我一個B級經理,再給了我A級經理。我對他充滿了感激之情,從根本上說,人與人之間沒有多大的差別,有沒有機會卻大不一樣。從員工至領班再至主管,一路關照我的是秦紅軍,沒有他,入道六年即使論資排輩,我也最多能混到領班之位,搞不好連領班都不是。從主管到經理,則是拜勞倫斯所賜,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用意,機會是他給的,我不能忘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乃人之常情如此,縱然施恩之人未必稀罕,但我仍希望他們能給我報答的機會。
林啟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在麗日的曆史天空裏還劃過一顆叫袁方的流星,一位曾與我針鋒相對,幾次三番欲置我於死地的人。他又給我留下了什麼?以我現在的社會閱曆尚不能理解“苦難是磨煉人的財富”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但內心裏隱隱覺得,如果生命能重來一次,我一定知道該如何麵對。
薄情寡義未必等於苦大仇深。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成熟吧!經曆之後的成熟。
如果要把世界上的人進行分類,最粗糙的區分是你認識的人和你不認識的人,前者永遠是極少數。進一步的區分是,在你認識的人之中一定有你喜歡的人和你不喜歡的人,與之相對應的是喜歡你的人和不喜歡你的人。早已不天真的我亦明白,喜歡你的人不一定會幫你,不喜歡你的人也不一定會害你,“幫”與“害”常常係於一念之間的利益與衝突。比如毛暉之篡位,袁方之打壓。回頭再看,也許自己也會覺得十分可笑。
原來的流星已經劃走,即使我還不能忘卻,一顆新的流星已然出現,他就是我們的新任總經理,霍夫曼先生,一位嚴謹得象機器的德國人。
與所有的新官一樣,他上任後首先要做的事是依次與總監和A級經理談話,而我們也期待著這次見麵的機會。在別人手下做事,不了解自己的上司,不領會他的思想,不知曉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你一定是個糊塗而腦殘的下屬。決定這一切的不是我的檔案資料,不是同僚的介紹,更非江湖傳聞,而是他對我的第一印象。因為他是日爾曼人,永遠隻相信基於自己眼睛的判斷。
當總秘海倫傳來晉見通知時已是霍夫曼先生到達江都的第三天,我掂量了一下,估計自己很可能是他接見的最後一位。心下並不覺得失落,最不重要的部門,最年輕的A級經理,資曆最淺的麗日人,肯定是該排在最後了。或許見與不見都是無所謂的事。
還好,昨天肖玥宸已經蘇醒,溫柔的眼光中找不到一絲埋怨,醫生囑咐切不可說話,以免傷及剛固定好的胸腔,她衝我點點頭,微微張合的嘴唇仿佛在說,“謝謝你!”
我鬆了一口氣,“沒事了,好好養著吧。”
量體溫,換吊針,檢查儀器數據,護士小姐一邊手腳麻利地護理著玥宸,一邊對我道,“你的女朋友真漂亮,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病人,放心吧,她的體質好,很快就會康複的。”
“噫?你的聲音真好聽,象是在哪裏聽過?”我試圖看清她的容貌,無奈口罩遮蓋住大半臉龐,“你的聲音跟我以前的一位同事有點象,不知護士姐姐怎麼稱呼?”
“是嗎?很多人都這樣說。我姓李,李汶,叫我小李好了。”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纖細的手指輕彈著輸水軟管中的氣泡。
不是她,不是她,自從提前釋放後再沒她的消息,外語學院的學生做不來護士的,她很可能南下找工去了,孔雀東南飛,南方的那個省是一千萬江都人向往的打工天堂,我想起不久前王慶渝幫我打聽的那個人。
“你那位同事叫什麼名字?”李汶好奇地問道。
“反正你也不認識,說也無妨。她姓馬,馬文麗,Jessie,以前江大的同事,是我以前女友的閨蜜。”我隨口道,前女友,腦子裏頓時浮現出怡琴的影子,你在美國還好吧?卻沒注意到李汶的手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