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穴位(2 / 3)

三人哈哈大笑,屆時隻聽得有人叫道:“老爺小姐回府。”楊軍與蔣遠立時正襟危坐,薛雲遠眺,見一行人扛著兩頂轎子走來,問道:“周散回來了?”楊軍道:“快站好。”

兩頂轎子由八人扛,前後各有四名護衛,薛雲心道:“陣式不小。”轎子停在門口,下來一個中年男人與一位少女。薛雲悄然打量,男人眉闊麵方,耳白於麵,大富大貴之相,但衣著並非奢侈華麗,普通的布衣,隻是插了一根玉簪,論寶氣甚至不如管家。觀之少女豆蔻芳華,未打胭脂,嬌小可愛,似一朵玉潔的蓮花,真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楊軍三人齊道:“歡迎老爺小姐回府。”周散見薛雲麵生,問道:“你是新來的嗎?”薛雲道:“是的。”周散頷首,道:“好生做事。”然後闊步走開,其後的周皛瞄了一眼薛雲,兩人視線對撞,周皛莞爾一笑,也走開了。薛雲心頭好奇:“一個挺好的姑娘,哪裏刁蠻任性了。”

日落黃昏,黑夜接踵來襲,薛雲正在守門,聽得有人喚道:“開飯了。”舒了口氣,直站整日讓薛雲骨頭都鏽了,薛雲伸伸懶腰,道:“終於到頭了。”蔣遠道:“第三日了,還不習慣嗎?”薛雲苦笑,道:“我往日在山澗上竄下跳好不自在,這些天像個木頭似的一動也不許動,怕是過多久也不習慣。”

楊軍和蔣遠對視一眼,均想:“如此說來也是難為薛雲了。”

三人關上門,在廚房領了飯菜,坐在廊道上用餐。主人吃飯有餐桌,而薛雲等人幾乎都在廊道用餐,飯後無巡邏差事的人回寢不許出門。薛雲心念一動,對蔣遠道:“想喝酒不?”蔣遠嚇得嗆飯,大大咳嗽兩聲,而後小聲道:“你想死啊。”

薛雲道:“我叫你喝酒,不是尋死。”蔣遠急道:“你在周宅裏喝酒,於找死無異。”薛雲問道:“既然如此,你買酒來何用?”蔣遠道:“我……”一時無語,想了想,道:“還不是你逼我買的。”薛雲心想:“你也忒怕事了。”於是埋頭吃飯,不再開口,蔣遠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再說此事。

幾人回到房間時,臥床之人已是不少,除了另有差事的,盡數回來了。薛雲如往常一般,硬直倒在床上,大呼一口氣,蔣遠見他不提喝酒之事,心想:“這廝忘記了,也好,省得我尷尬麵對。”也上床休息。

突然薛雲大叫一聲:“唉喲!”眾人皆望著他,蔣遠道:“怎麼了?”薛雲道:“吃錯東西了罷,肚子疼得緊。”直在床上打滾,他臨床的一人道:“去茅房方便下,看能否好一點。”薛雲豎起大拇指,道:“任寶,你說得是。”起身抱腹奔出房間。

蔣遠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地道:“這小子絕不是腹疼。”卻也不管他。果然薛雲出門後扭頭跑向隔壁後花園,這裏除了主人與負責修花的丫鬟,其餘人萬不能入內。薛雲矮著身子跑到一塊假山石壁後,大刺刺坐下倚著石壁,望頂上皓月,賞目前蓮花荷葉,心裏美不勝收,自忖道:“在這裏喝酒,既沒人發現,又能欣賞美景,當是清淨美景雙豐收,妙極。”

他取出酒葫蘆,暢飲一口,酒水順著喉嚨流下,宛如一團火焰滑落,過後心胸一片舒暢,薛雲精神煥發,不自禁感慨一聲,哪知石壁的另一頭有人,隻聽那人驚道:“誰?”聲音稚嫩,是個女孩,薛雲一想就知是周皛,於是收起葫蘆,空手而坐。

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個小腦袋看,薛雲暼一眼,確是周皛,後者見是薛雲,大驚道:“你是守門的家丁。”薛雲連忙作出噤聲的手勢,小聲道:“我在欣賞美景。”

周皛道:“你是吃了豹子膽嗎,竟敢進後花園。”一臉純真的模樣,薛雲真不信她狡猾調皮,周皛端詳他,忽然一指,道:“那是什麼?”指的恰是薛雲胸口藏的酒葫蘆。

薛雲心想:“切不可讓她發現我喝酒,否則必會被趕走。”轉念說道:“我胸口長有一塊大肉瘤,可怕極了。”周皛十二三歲,喜歡天真燦爛之物,一聽見大肉瘤,不由覺得惡心,再不問東西,道:“你幫我抓蛐蛐。”

薛雲暗道:“半夜來後花園竟為抓蛐蛐,不是吃飽了閑的嗎。”目不視她,道:“不幫。”周皛聽聞有人敢忤逆她,眉頭深皺,踢了薛雲一腳。薛雲皮糙肉厚,自不覺痛,可也因此惱怒,道:“小女娃子回去睡覺,別無理取鬧。”全然忘了自己是仆,對方雖小卻是主。

周皛不依不饒,道:“你為甚麼不聽話?”薛雲心想:“我堂堂男子漢,可不會為你一小女孩抓蛐蛐,又不是欠你的。”便不理她,周皛愈來愈惱,尋思道:“我且踢他大肉瘤,給他吃個苦頭。”冷不丁一腳踹去,薛雲猝不及防,被踢個正著,周皛正高興,忽見飛出一物。因月光黯淡,視力有限,她誤以為踢掉了大肉瘤,心頭一顫。

薛雲見酒葫蘆被踢出來,更是一駭,轉眼發現周皛心神不寧,旋即猜到她想些什麼,於是故作生氣道:“你作甚要殺我。”而後低呻一聲,倒地不起。周皛見闖了大禍,扭頭飛也似地就跑,薛雲暗暗好笑,趴在假山邊,目視周皛跑出後花園,自言自語道:“果真是個刁蠻的大小姐。”他拿起酒葫蘆,暢快地喝至許久,才悠悠然回去睡覺。

卻說周皛跑回房間後立馬鑽進被窩,不敢睜眼,暗暗祈禱薛雲莫找上門來,一夜都沒睡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她平日甚喜捉弄他人,心地卻不壞,不曾想做壞事,這番誤以為殺了薛雲,心頭又是自責又是害怕。

翌日待日曬三竿,周皛仍未出門,忽然房門“吱呀”一聲響,聽得其父周散道:“小懶蟲起床。”周皛問道:“昨天晚上家裏發生什麼怪事沒有。”周散說道:“沒有,你快起床,我出去一趟。”話音剛落便走了,周皛暗自疑惑:“他的屍首沒被發現?”

於是起床直奔後花園那塊假山石壁,發現並沒人,又來到周宅大門,隻見昨晚那人站在門口,紅光滿麵容光煥發,哪裏是將死之人。周皛自小聰明伶俐,頓時恍然大悟:“那定非甚麼大肉瘤,而是其他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怒氣衝衝地走過去,三人見她,說道:“小姐早上好。”周皛置若罔聞,而是瞪著薛雲,後者神色如常道:“有事嗎?”周皛問道:“大肉瘤若被人踢掉,那人是否必死無疑。”薛雲道:“如果治療不及時,必是死路一條。”周皛冷笑一聲,道:“你怎麼還不死。”

薛雲露出詫異神采,道:“小姐此話怎講?”楊軍蔣遠二人隱隱猜到此時不簡單,雙雙走到大門外。周皛道:“要麼你沒有大肉瘤,要麼你是不死之身。”薛雲又道:“什麼意思?”薛雲一口咬定,料周皛拿他沒辦法。

周皛怒道:“還在裝蒜,你昨晚是否去過後花園?”薛雲道:“後花園我自是不會去。”周皛道:“你騙人。”兩手扒開薛雲的衣服,袒露出胸口來,道:“根本沒有大肉瘤。”

屆時周散正要出門,見到周皛把薛雲衣服扒開,登時眉頭怒豎,道:“住手!”周皛大驚失色,連忙鬆手,薛雲見她局促不安的樣子,心底暗笑:“這小姑娘真是好玩。”

周散快步上前來,先是瞪了薛雲一眼,然後對周皛道:“你在做什麼。”周皛低頭不語,周散又道:“你哪裏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周皛低聲道:“我還小,又不是大家閨秀。”周散道:“你!”顯是氣得火冒三丈,說不出話來。

他深吸一口氣,道:“平日裏你欺負下人就算了,得虧他們讓著你,我也隻當你不懂事,可今日之事,實在不可理喻。”周皛不服氣,抬起頭說道:“我又沒胡鬧。”周散道:“大庭廣眾下脫男子衣服,你還沒胡鬧?”周皛欲說出昨晚發生的事,可一想:“爹爹一向不許我晚上出門,他要知道我昨晚在後花園捉蛐蛐,免不了一頓批評。”又看一眼薛雲,心想:“我管他是不是受罰,反正我不想挨罵。”說道:“爹,我閑著無聊,找個人來玩玩。”

薛雲眼睛一眯,尋思道:“她肯定是怕受罰,才不敢說昨晚之事,那我可也不怕了。”說道:“老爺,小姐尚小,童心未泯,不要緊的。”周散歎了口氣,道:“罷了,以後再說你,你快回去。”

周皛吐了吐舌頭,道:“我知道錯了,爹爹你走罷。”周散確有要事,便不多說,出門上轎離去了,是以薛雲逃過一劫,否則周散多問兩句,這件事的蹊蹺準會暴露。

薛雲說道:“小姐也走罷。”周皛道:“你別得意。”她從未受過下人的氣,此番是不服氣極了。薛雲道:“不敢。”周皛眼咕嚕一轉,道:“你去守後門。”薛雲問道:“為何?”周皛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是小姐,我吩咐你的差事你必須做。”

薛雲對這蠻不講理的大小姐不感冒,不願費神與她鬥嘴,對門外的蔣遠二人道:“我受命去守後門。”二人對視一眼,知道是周皛的意思,道:“是。”薛雲看也不看周皛,徑直走開。周皛消了氣才覺得肚子餓,便吃飯去了。

周宅的後門一向緊閉,從不需人看守,周皛徒想將薛雲孤立,於是吩咐他單獨看門,以此出口惡氣,其實是以童真之心度薛雲之腹了。周皛認為孤獨是懲罰,薛雲卻樂得自在悠閑,因為後門無人巡視他的工作,周皛反倒送他份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