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玉鳴露(1 / 2)

早上的晨光正好,斜斜倚倚的從窗棱旁穿過,打了個弧,卻把香爐燃起的灰煙照了個幹淨,婷婷嫋嫋的灰煙鑽入半斜著的帷帳。梳妝台前,有一單衣女子坐著,長而逶迤的青絲都將垂至地下,麵上未施一分粉黛,卻笑語嫣然的盯著銅鏡發愣,感覺身後有人拾起一縷青絲纏繞於指尖,她才慢慢回頭。

“襦羅,還未好嗎?”

周襦羅是長安乃至大漢都難得一見的美人,這是呂靈乃至張嫣一致認同的。就算把麵擋住,隻瞧身形,都猶如謫仙下凡般的窈窕,若麵上再擦抹些胭脂粉黛,那便是叫誰看了都抗拒不得的人兒。可惜出生普通,雖說身為禦妻,卻隻是個采女。再說即使她容貌傾城,為皇帝陛下所愛,不為太後所喜也隻得無法。

張嫣也說不清,太後對周采女到底報了怎樣的一種情感,說不上是厭惡,更說不上是有多喜愛,不過人前把持著不溫不火的態度罷了。更有老宮人道這周襦羅有幾分像前朝戚夫人,每想到此處,張嫣就憶起被太後虐待得不成樣的戚夫人,聽旁人說,那情形是常人都難以承受的,也怪不得太後瞧她時眼底總是帶了些冰冷。

周襦羅欠聲軟語道:“陛下,今日不用見臣子?”

她身後的劉盈哈哈大笑:“我還未問你今日緣何這麼早便起了。”他將周襦羅被自己弄得打結的發梢順了順,接著道:“盛姬與穆王相戀,也不過如此。”

周襦羅愣了片刻,才笑著緩解尷尬:“妾可不願做那盛姬……”

劉盈用手蓋了她得頭,又順著青絲而下,拍著她的背,道:“也是……我失言了……”

待別過周襦羅後,劉盈去見了劉恢。

劉恢乃高祖第五子,當今梁王。因為出生卑微,加之優柔寡斷,溫和如玉,素不為呂太後所忌憚。與劉盈鮮少見麵,但劉盈單方麵覺得他投緣的很,偶有書信來往,近日立後大典其前來宮中慶賀,劉盈便日日叨擾他去,一副巴不得讓他留上十年半載的架勢。下午太後說於椒房殿等他,他覺得不得自在,便約了他在宮中閑轉,美其名曰抒心。

他們走走停停,劉恢應詔說著梁地的山水風俗,劉盈素來喜歡聽新鮮事,倒也不插一句,興致勃勃的聽著。

劉盈聽他說完,不免又心生向往,卻在道旁隨手掐了朵花,朗聲對著劉恢道:“匠人們說這是梁國開的極漂亮的花。”

劉恢頷首作答。

劉盈搖頭,吧想歎出的氣咽了回去道:“在長安,這種花開不漂亮。我著人把這盆花挖出來,栽上別種的,你帶這花回梁國去罷了。”

劉恢愣了片刻,才抬眸雲淡風輕地道:“既然上天賜它福氣長在宮中,便不好再挪去別處。”

劉盈看向劉恢道:“你也這麼想?”

劉恢不免有些尷尬與無奈,隻好強笑著道:“臣隻是怕它受不住舟車勞頓。”

劉盈大跨步向前行走,垂眸看手中之花,信手一拋,那朵花便到了劉恢衣袖上。

“謝陛下賜花。”

今日天氣極好,冬天的冰雪融了些,牆角已漸可見數點新綠,梅花謝了一半,雖說看著平添了幾許蕭瑟,不過這般幾層枝椏疊起來的時候梅花交錯輝映,多了幾分可愛。冰雪融水直直從簷上滾下,不經意的往人衣襟裏頭鑽。劉盈將領上毛麾掖緊了幾分,不經意的抬眼看了看立於青石階上顯得很是凝重的椒房殿。

劉盈抬眼瞧了裏麵一片冰冷,用僅能自己聽見的聲音道:“每回都是這般,叫人悶得慌。”

太後照例還是一件青色盤鳳的衣衫,為了顯得精神而把發高盤起,很是隨意平常的坐在主位。挪到身側的張嫣在氣勢上望塵莫及,少見的撿了件喜慶的桃色,在一旁極為恭敬的答著祖母遞過來的話,不時的抿著杯中茶水。劉盈想著恐怕自己入座也不比張嫣強上多少,沒成想在拜禮的頃刻間如同反應般謹慎起來,端坐在座位上依靠著身旁侍女一杯杯的倒茶,除了接太後問下來的話其餘便都是“諾,諾”的敷衍似得承諾。

“你們倆的性格,到很是相像,原係一家所出,小時候見你們也玩得開,皇帝很是喜歡皇後,往後不過在宮中,也應該多多親厚才是。”太後俯下身弧了嘴角對張嫣親密的道。

張嫣正想隨著自己不靠譜的舅舅一樣以諾應過去,卻用餘光看見劉盈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微微拂動衣袖示意張嫣過去。張嫣會意,不明就裏的依照著他的手勢低下頭,提起裙擺小步走至劉盈用眼神指示之處。

“母親說的正是。”張嫣看著劉盈誠懇施禮,也端正一拜,起身後劉盈繼續用著一副真切的模樣道:“那麼我便帶著皇後去後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