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默終於走到人影麵前,當她艱難地從黑暗中看清楚他的臉的時候,黃默雙手無力的下垂,她頓時重新陷入了那個巨大的讓她自己欲罷不能的黑洞中去。
站在黃默前的人是陳飛揚。黃默以為自己永遠也忘不了他的麵部線條。她曾經用小號的狼毫筆蘸上鮮紅色的顏料在他臉上描線條,黃默還總是喜歡描到一半就用大拇指把這片紅色塗花。當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臉上的時候,黃默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存在感,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可是,自從他知道了黃默隱瞞了他事情的真相後,她便再也沒有仔細端祥過他的臉。黃默害怕在他臉上看見那些紅色的顏料所留下痕跡,那些痕跡才能瞬間毫不留情地插入她內心最痛的那塊傷疤。
陳飛揚靜靜地站在黃默麵前甚麼話也沒有說。她耳朵旁隱隱約約回響起她和林單的聲音。林單問過黃默,為甚麼要和上一個分手。黃默笑著告訴他,因為上一個很坦然的告訴我他和另一個女生上床了。林單說你騙我,笑著說是呀我騙你。可是黃默並沒有騙林單,她隻是說了一半的實話。另一半的真相是知道我陳飛揚背著他沒讀專科後很快的和一個女孩發生了關係然後打電話給黃默,他說黃默背叛過他一次,他也背叛了黃默一次,這樣他們就互不相欠。可以重新開始了。他最後說。黃默握著話筒發著呆,黃默的眼前晃過一幕幕陳飛揚和自己的一點一滴:他轉過身來向自己伸出他的手,他用筆尖點自己的鼻頭,他和自己一起坐在畫架前發呆……黃默掛了話筒。她發現有種力量在拚命在自己我往下壓,她全身酸痛,兩眼發黑。在失去知覺前黃默仿佛回到了那一刻,陳飛揚牽著自己的手說,他說:“我們不管發生了甚麼,都一起走下去吧。不要回頭,也不要睜開眼。就這樣,永遠。”
原來一切就這樣擦身而過。
後來,黃默遇到了林單。
再後來,陳飛揚站在了黃默的麵前。
黃默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陳飛揚也安靜地看著黃默。她聽不到一點聲音。身後人群的吵鬧在她和他之間聽起來,好遙遠。
“我們一起去蘇州吧。”
陳飛揚說。
黃默看向他。
“我在等一個人。”黃默輕輕地說。過去也許和現實相重疊,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是我們不得不去麵對的。就算已經知道再往前走注定是片懸崖,我們也要一步一步的向它靠進。懸崖深處有甚麼,也許很多人都想知道,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拿生命作賭注去冒險。
陳飛揚看上去一點也不意外,他露出一個黃默久違了的卻在記憶裏很熟悉的笑容,然後伸出他的左手輕輕拉了一下黃默的右手,然後很快放下,轉身往門外走。
黃默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沒有開口叫他。每個人都應該知道甚麼事情是自己該做的,甚麼是不該做的。黃默知道叫住和陳飛揚他一起去蘇州是他應該要做的,但黃默接下來要做一件她不該做的事情,黃默答應自己這輩子,隻做這一次。
黃默轉身往相反的地方大步走去。她要去找林單。
也許很多人會害怕麵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因為手中有舍不得丟開的東西,這樣的人才會畏懼前行。而失去過後,不管前方發生甚麼,都不會再有甚麼值得恐懼的事情。隻有這樣,我才能用一種無謂的態度去迎接那種叫做未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