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鬆林過了再往前走三裏路就是進城的官道了,公子千萬要小心……”老仆突然開了口令寄奴嚇了一跳,這人話說半截又不往下說了,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看看前麵的路。
寄奴挑了挑眉梢瞥了老仆一眼,催鞭問道:“你要我小心什麼?”
話音未落,隻見小道兩側的草叢裏突然左右各躥出一群捧著拐棍要飯的流民,這些流民三五成群衣不蔽體地衝過來就橫擋在道路中間,有的還拿起石頭往馬車投了一下。好在寄奴及時勒住了烈馬韁繩,不然這馬車衝過去必然有流民死傷。
“車裏的公子哥們,我們都是從綿州千裏迢迢逃難到此的漢民,今日冒昧攔住尊駕隻求貴人們給點銀兩施舍,好讓我們這些人能解一時之饑。”人群鼎沸之間,一個帶頭的蓬頭垢麵的年輕乞丐瘸著腿杵著木棍跳著迎向跳下車來的寄奴。
“牛管家你趕快把這些流民打發走,別讓他們耽誤我們趕路的時間。”司馬季庭是個有身份教養的王族貴子,是不會和這些由於大晉動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計較太多。況且這些難民手無寸鐵地攔在這裏,恐怕在前麵早就組織人手把泥濘的土路扒出一個深坑有意阻攔馬車,這些都是流離在中京附近的難民們常用的把戲之一。要是碰見怕事或者心軟的,這些難民或許能得到一兩頓飽飯,要是碰見了硬茬子的氐族士家定招家奴前來,將這些流民的首級一一割下送到中京府尹門前殺良冒功。
“拿著這些趕快把路補好,不要耽誤了我家公子進城。”牛管家從袖子摸出兩吊銅錢隨手扔至那瘸腿乞丐的腳下,依舊是靠著車轅閉目納息。
“好叻,那我就替我手底下這些兄弟姐妹先謝謝這位公子哥了,來來來大家先過去把路踩實了,先給公子爺讓路再分錢。”瘸腿乞丐喜不自勝地彎腰撿起兩串銅錢數也未數地就揣進兜裏,隨手一招呼這些鬧哄哄意欲湊上前的難民便各自散去。
“牛管家弄好了沒有,能不能走了啊?耽誤了時辰我怕城門要關了,要是進不了城那孫都尉必然為難我父王。”司馬季庭聽不見外麵的動靜便急不可耐地撩起簾子,探手扯了一下像睡著似的牛管家。牛管家當即驚得跳下車去,低頭彎腰拱手敬言道:“世子爺莫急,那些下民用雙手挖開泥坑需要耗費三四時辰,再填回去估摸著也要一時半刻,老朽這就驅車上前催促。”
“快點快點別弄得日暮西山,城門關了讓我如何替素玉先生安排住宿?”司馬季庭鬱悶地縮了回去有些悶惱,但又不得口出髒言辱罵那些本來就無家可歸的流民,隻能心裏暗暗祈禱可別誤了回城的時辰。既見素玉先生似乎心事已過,司馬季庭便又拮詞笑道:“等下若是進了城先生隻管說是我中山王府請來的郎中,再就是本意安排先生入住我那東院禦華庭,可是眼下胡人對我家中老幼一言一行監視嚴密這先生也是知道的。我隻能帶先生先入住到翠月樓,等到翌日先生養好了精神便可與我同見父王。”
“看來這中京城裏必然是有夜禁了,既然皓昱殿下都已安排妥當,那這份盛情我就卻之不恭了。”素玉先生在心中便能想象到落入胡族手中的王城夜景該是有多淒涼荒蕪,及此不由得想起他的童年也曾隨父母在昔日喚作洛陽的中京城裏長住了三五月。
“公子,前麵的路差不多通了,你放心吧老朽保證在酉時之前趕到城門前。”馬車重回牛管家的手中慢慢趕到了前麵那群流民身後,牛管家懂得掩飾地改稱司馬季庭為公子。寄奴伸長脖子朝前一瞅,果然看見一群難民跪在地上雙手抔土往一個深坑裏撒去,未見深坑有多深但想來足以陷馬車不前,還有的難民直接用蔽體的長衫包著土往坑裏甩下。這群難民男女老少皆有之,看得寄奴抽了抽鼻子撩開簾子冷著臉對素玉先生言道:“兄長這些難民有問題,你且小心坐好,千萬不要出來。”
“寄奴不用擔心我,這世界上能暗算我的一定不是敵人。找人混在難民裏對我出手,這樣的爛點子恐怕普天之下隻有你那二師哥才能用得出來。”素玉先生揶揄一笑擺了擺手示意寄奴正身坐好,轉臉便對司馬季庭搖了搖頭樂道:“皓昱殿下這回有眼福了,可以一睹永陵譜上排名第三的那位天涯浪子劍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