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甲板上那位大傻子將軍,我奉勸你最後一句現在揚帆轉航還不晚,要是再驚到我兄長的客人一次,別說你的腦袋不保,就連你藏匿在洪湖野島上的家眷愛妾也得沒命。而且你的水師中也未必沒有我淩煙閣的外門子弟,你想是夜晚睡覺被人用枕頭悶死,還是飯菜下毒把你毒死,不妨說出來看看你身後的淮揚子弟當中有沒有人會成全你?”麵臨著進一步貼近想要撞翻輕舟的巨艟,寄奴隻是抱劍冷哼一聲但作未見。
“哥哥不必聽這黃口小兒胡謅,待我送他一箭,先要他的狗命。”眼見孫泰被人三言兩語嚇得舌頭打結,他身邊的那位俊俏少年郎單手拾起地上一支準重五十三鈞的千牛勁弩駝腰抵弓在單腳,騰出手來抱住一支帶有鎖鏈的巨矛末端對準了艟下的寄奴,憋著一口氣竟然猶如西楚霸王在世那般漸漸拉開弓弦。
“伊容你先把弩放下,淩煙閣畢竟是外門子弟遍布天下,這個鬼閣的老少閣主都不是好惹的主。我們這次來不是說好了隻是嚇嚇無名小兒,叔父那邊還有要事有求於此人,你可千萬別莽撞把事兒全毀了。”孫泰見狀忙衝過去按住這個女扮男裝的妹妹孫伊容的準星,俯在她耳邊顫顫巍巍地小聲嘀咕了一番。
“那二哥的仇就不報了,要不是他替廣陵王出計謀害了二哥,恐怕二哥早就帶著我們孫家水師打進建康,取那狗皇帝的首級了。”孫伊容此間依舊發力開弓,尚不知寄奴仰天抬頭看得瞠目結舌,從來都是男兒力大如牛,今日一見有個俊美的女兒家會挽千鈞如攬月,當真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先忍一忍吧,雖說二哥一意孤行提前舉事被這小子一計整的慘敗,但是二哥的死也不能全賴在他頭上,要不是師梓安那小子忘恩負義取了二哥腦袋向慕容農邀功,二哥的亡魂到現在也不會依然飄蕩在漠北未歸。算了先不說這些傷感的話了,看來單憑我們這點把戲是給不了淩煙閣第一智士下馬威的。”孫泰歎息一聲說得令孫伊容不禁含淚欲落,那雙能開千鈞弦的纖纖玉手就此打住。
“寄奴這張嘴可真是厲害,比起先生六年前孤身一人自江陵闖入大燕軍營那份英雄氣概毫不遜色。上麵沒有動靜了看來是想退下去了,莫非先生你真的出山前就算好了,把孫泰的家眷都抓了起來?”司馬季庭倒沒想到素玉先生身邊一個小小的隨侍學童出口竟然字字切人要害,猶如毒蛇吐信般寒瀝人心。
“殿下未免太過高估在下了,寄奴所說的那些事我是一件都沒事先安排過,也未曾抓過孫泰的家人。不過在這泱泱華夏到處遍布我淩煙閣的子弟倒是確實,否則淩煙閣又怎會深得曆朝曆代的君主忌憚。”素玉先生泠然一笑側臉瞥向寄奴筆直的背影,心中莫名地起了一絲寒意,沒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如此念道:“沒想到寄奴和他祖父一樣年紀輕輕就心機沉沉,看來我無論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一個人與生俱來的天性,更何況有些人生下來就注定不甘人臣。”
沉寂未過片刻,艟上又響起孫泰的笑聲,隻不過這回是苦笑,但聽他言道:“無名先生千萬莫怪,我隻不過是和先生開個小小的玩笑。本將軍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知就憑我這點小聰明怎麼能把先生您怎麼樣。我這次千裏迢迢地追到這兒來就是想請先生去我水師大營坐坐客,我家叔父有要事求於先生,還望先生看在我叔父的麵子上不與晚輩一般兒戲。”
“寄奴,你告訴他,讓他的船隊在此間先停著吧,三日後我自中京出必然隨他去見孫伯齡。”素玉先生此間來本意打算先替司馬季庭解圍,順便去中京城內看看過去的居處舊人,當然也明白江東名門之後有著智絕南國的孫伯齡這麼急著見他有何目的。
“先生您這是何意啊,是不是晚輩真的打心眼裏惹先生生氣了,不如我雙手作縛親自下船給先生您賠罪如何,家裏長輩催得急促,還請先生您不要見笑晚輩兒戲。”孫泰聽到寄奴的傳話便著急了,忙招呼那個李參將拿繩子過來綁自己。
“你要是想跳海直接跳便是,我家兄長說了他要陪舊友去中京小住兩三天,等我們回來找你時你叔父自然會有他想要的答案。若是你再在這裏無理取鬧耍把戲,小心我現在就要你的腦袋。”寄奴說罷瞪了在甲板上耍猴似的孫泰一眼,也懶得細看艟上之人的仔細表情便躬身進來坐回了原處。
未及孫泰再作他言,輕舟仿佛中了邪那般像鬼魅一樣快速地朝江岸飛去,那速度簡直比戰艦還有快上數倍。眨眼間孫泰就隻能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抬頭看看霧裏雨裏那一閃而逝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