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似乎是越來越凶猛,無情將連綿的深山掩蓋,顧淩雲抹了一把自己被雨水打濕的眼睛,才稍微恢複些視野,愈發的冷,愈發的慌。
“快,站在肩膀爬上去。”蕭臨怪聲道,那嘴皮的傷口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煞白。兩個瘦弱的少年,在惡劣的環境下,艱難求生。
顧淩雲也不猶豫,見他扶樹蹲下,站上他的肩膀,那雙腿無力顫抖;蕭臨踉蹌爬起,更是難以支撐,強忍著重意。
顧淩雲雙手勾住樹枝,倒吸涼氣,雙手實在無力,但絕不能放棄,絕不能半途而廢,狠咬嘴唇竟以一種意誌力苦苦攀爬,終於爬上成年人手臂粗細的樹枝,疲憊不堪,心中堵塞得慌。
蕭臨也是鬆了口氣。
但山寨中此時到處亮起火把,處處喧鬧聲起伏,似在尋找兩人。顧淩雲內心一緊,再次透支體力,將手遞給蕭臨。
見五名匪漢正往這邊搜尋,蕭臨一縱,拉住顧淩雲的手也差點把顧淩雲拽下來。依著被雨水浸濕變滑的樹幹,顧淩雲同時使力,另一隻牢牢抓住樹枝的手都磨出了血,總算是將蕭臨拉了上來。
“快找!”那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一聲怒吼讓兩人心中畏懼,憑借著雨夜和茂密的樹葉掩護,並沒有引起那邊慌忙搜尋的匪徒。
相互拉扯著,又攀上樹枝,皆在透支著體力,總算是爬超圍牆高度,那寨中的已然是天羅地網式,向著著一片漆黑之地而來。
“跳了。”顧淩雲看著這兩三米的高度,狠下心來,與蕭臨對視一眼,便護住頭往牆外跳去,蕭臨暗罵一聲,緊隨其後。
並沒有想象中的墜落撞擊之聲,感受到自己並沒有狠狠砸在地上,顧淩雲掙紮著睜開雙眸,這下方竟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心中早已驚駭無比,那來自死亡的氣息,是他最真切感受到的。
難怪那處有著幾顆老樹,原來這是一處死地。大雨紛紛滴落,將天地化作雨幕,那波瀾乍起的心隨著慢慢閉上雙眼,漸漸地變為絕望,變為等待死亡的降臨。
顧淩雲那腦海中不斷變幻著各種場景,那都是自己真實生活的回憶,再化作一片空白。
與顧淩雲同樣心境的,還有不斷下墜的蕭臨,他不想就這麼死了,他依舊有著深仇大恨,但他卻從未感到過不值,看著下方的顧淩雲,嘴角洋溢起一道微笑,兄弟,咱們共同赴死。
暗寂的懸崖,如同黑夜古獸巨口,將兩人吞沒。隨著雨滴掉落,倒是仿佛聽見猛漲的河水咆哮之聲,一股如冰凍的寒意侵入體內,一時讓顧淩雲意識瞬間消散。
那脆弱的身軀濺起亂洪,一股窒息感不斷掠奪著他的生命,水中被席卷的殘枝巨木頃刻之間向顧淩雲衝擊而來,一根斷木更是攜帶著恐怖的慣性撞擊在他背上,顧淩雲那消散的意識陡然再次凝結,卻是一種比死還可怖的疼痛,轉瞬就被洪水猛獸卷走。
蕭臨運氣好些,被一顆懸崖陡木生生掛住,那血淋淋的樹枝將他刮得麵目全非,雙手斷了般垂落,腦中殘留的最後一刻,是顧淩雲濺起洪水,被山洪吞噬。
此時的絕天寨中早已亂作一團,到處也尋不到兩人的蹤影,梁燕一腳踹翻那恐懼的守衛漢子,陰冷到了極致!如今兩人不見蹤跡,梁雀重傷昏迷,但還算是搶了條命。
“稟大當家,東北角老樹下,發現些許痕跡。”
梁燕見手下急匆匆稟告,倒是飛快趕往,老樹下依稀有著淩亂的腳印,大雨也未完全掩藏,樹皮之上,還有些小腳撲騰,攀爬造成的破損之處。
梁燕冷冷一笑,神情稍緩一些,心中微微一歎,兩個孩童而已,死就死了;隻是有些可惜,這兩個小東西倒是聰明,也有膽色,竟敢跳下幾十丈的雲崖,更何況是暴雨傾盆,崖下清河猛漲。
如今得罪了楚千秋,看來得另立山頭,此處不能留了,要是官府重兵來剿,倒是任絕天峽再易守難攻,也得殞命當場,反正以那筆不菲的定金,也足夠過活。
第二天梁燕就遣散了寨中兄弟,帶著梁雀往浙東道桐州尋醫隱退。
天剛蒙蒙亮,早已撥雲見日,一縷溫暖照射在高掛懸崖的蕭臨身上,他渾身皆是血漬,依舊是昏迷難醒,清江水也退卻了些,不似昨夜般咆哮無情。
剛好是一艘小船劃過,其中一船夫在船頭伸了個懶腰,感受陽光舒爽的沐浴,一滴血水恰好滴落在他臉上,讓他有些不悅,摸了摸,看了看,嚇得倒在船中。
“老三,你見鬼了吧。”撐船的另一名船夫看他這狼狽模樣嘲笑道。但看他一臉懼意往上一指,也是嚇了一跳。
那崖上,掛著一個血人,生死不知。
“水。”蕭臨腫脹的嘴唇嘣出一個字來,讓人聽不清晰。但明顯感覺到蕭臨異動,船夫端了碗清水喂他喝下。使了好些方法,才將少年救下,竟發現還有這微弱的生命氣息,也是命不當絕,兩位好心的船夫將他帶回家中,還找了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