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並無大礙,隻是渾身皮外傷,染上風寒,開了幾服藥,吩咐好生照顧一番。船夫一家皆是老實人,見這孩子苦命,也是能助則助。
三天後蕭臨醒來,身體也恢複許多,向船夫感激磕了幾個頭,拜別後便尋著清江一直尋找顧淩雲。
“少年,你在這清江口已經整整找了三天,想必你那朋友早已葬生魚腹……”倒是有好心的江邊老人有些不忍,勸他放棄。
不曾想蕭臨竟小聲抽泣起來,三天來餓了乞討,累了裹爛草席而睡,但連顧淩雲半點痕跡也沒發現,看著這白茫茫的江麵,絕望之感升騰,兩人相依為命,雖然短短半月不到,但比之親兄弟還親密,如今又隻剩下自己孑然一身,可謂是悲涼不已。
“老人家,您知道哪裏有江湖門派嗎?”蕭臨突然停止悲傷,用那略顯沙啞的聲音問道。
老人見他那神色突然異變,倒是暗暗一驚,又似在仔細思索,尋了個最近的,緩緩說道:“往東北三百裏,雲湖道有個江湖豪門,喚作殘生閣。”
混亂世道,顧淩雲生死未卜,促使他堅定學武之心,定要為顧淩雲報仇。同時,在這世道尋個安身立命之地。
一月轉眼間便飄散,如夢幻泡影。
十五天前,朝中政令,江南道都指揮使顧公台因軍中嘩亂暴動,救災不力,被貶玄武西部邊陲晉川郡任職。成州道方定軍統製顧雲風,因貪汙軍款,削去官職;暮色禁軍副統領唐齊私自調動禁衛,貶為戍邊將軍……
短短半月,朝中雷厲風行,自顧公緯謀反一案,牽連眾多,更是網羅各種罪名打壓顧家勢力,將顧氏軍閥嚴重削弱,但依舊是不敢觸碰蘊陽之地。同時浩浩蕩蕩掀起的削閥政令,一時間使得天下人心惶惶,豪強軍閥怨聲四起。
清江以北數百裏,一處支流蜿蜒曲折,從河岸穿行七八裏,便是一處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山穀,瑞氣祥蒸,碧羽歡揚,四周皆是雲霧繚繞得高山圍擋。
狹窄小道末路,刻著一塊古老斑駁的石碑,刻著:象帝穀;穀中宛若人間仙境,彩霞飛揚,翠雲飄飄,更有五色仙鳥歡快跳躍,小鹿歡鳴,處處是香花玉草,重山峻嶺之中,竟有如此妙地。
再看細致些,穀內竟建有一處碧宇樓台,三層小築,隱隱炊煙不絕,倒是增添幾分人氣。卻不顯突兀,與這山穀完美融合,更有幾分道韻。
幾處藥草芬芳,菜香鬱鬱,顯然有人在此處耕種,寧謐安和,靜心空明,逸然淡泊。
顧淩雲艱難的睜開雙眸,卻是昏黑一片,那眼中滿是血絲,內心此刻卻靜無波瀾:“原來這就是地獄。”但又感覺不對,分明有著鳥鳴獸啼,大自然之聲悄然入耳,將他扯回現實。
不由苦笑,自己竟還未死,隻是這是在哪裏。視覺漸漸適應著和諧的光芒,眼前依舊模糊,但依稀能感受到些光亮,幾個時辰後才能依稀看見一道人影大步走近前來,拿出銀針為自己治傷。
那人見顧淩雲醒來,仿佛是早有預料,滄桑笑道:“你小子倒是奇特,這樣都不死,也是奇跡。”他知道顧淩雲是聽得見自己說話的,恢複到如此程度,也是天縱奇才。
顧淩雲有口難言,這身體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不受控製,更提不起半分力。唯有眼珠子在不停轉動,雖然眼中隻是一團模糊人影,那佝僂著的身形,已經蒼老之聲,顯然是一位老者,也能知曉他使起詭異的手法在為自己針灸,卻是沒有任何疼痛感。
這被禁錮的感覺很難受,仿佛是疼得已經麻木,早已沒了知覺,如今廢人模樣,很是難熬,又無可奈何。之前在河中,刻骨銘心的撞擊,可能終生也不會忘卻,那是自己第一次那麼畏懼死亡。
意識回溯,將當夜情景在腦中演化,一想到蕭臨因自己而喪命,就萬分內疚,落寞淒涼。
怪人鼓搗半個多時辰,緩緩站起身來,又以特殊手法為顧淩雲活血動骨,揉按全身,畢竟是七歲孩童,身體成長極快,若不是每天都幫他活經通脈,後果難以想象。
良久後,意味深長的看了顧淩雲一眼,按理說,寒氣入體,背脊斷裂,腦部重傷,肺中積血,任何一傷,都能瞬間奪去顧淩雲性命,被救起時竟奪天造化般還有一口氣,簡直難以置信。自己七八十年的醫術,整整救治一月,才堪堪保住性命。
他有些癡傻喃道:“倒是讓南宮老頭兒撿到個寶,不行,我得去和他商量商量。”便是轉身離去。
此時的顧淩雲,如同一團意識飄忽不定,思緒萬千,難受至極,不多時又恢複平靜,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