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玉簾銀絲撲懷香,千機萬緒且非常。(3 / 3)

“原來毒藥也可以讓人心甘情願,或是不知不覺得吃下去。”

那時候的自己還以為博雅是在玩笑。原來大家都是早已是心照不宣,隻有她自己一個人蒙在鼓裏罷了。

身邊還有什麼人是沒有帶著目的接近自己的麼?

她自以為是的幸福生活原來就是這樣架構在各種陰謀之上嗎?

也許她的重生便是為了成全這個世界,她不過是個大家需要的棋子罷了。

自己這一世的宿命,不過是個笑話。

裴若華臉更多了幾分神魂分離的瘋魔,笑雖是笑著,淚也不停的掉落,那雙眸子失了焦距,透過眼前的人和天地,看去的不知是哪裏,心裏裝著的也不知還剩下什麼。

季文翰知她難過卻也無力安撫,因他也是傷她的人。眉頭幾緊,他開口道:“我會護你周全。”

“護、我、周、全?”裴若華冷冷一笑,恨不得將這四個字嚼碎吞下腹去。

“若要護我周全何必將我從大澤帶往大興,何必將我從虞城詩會推出置於世人眼前?要護我周全何必與宣慶帝合意要梓書納我為妃?又為何要對我下這離了壓製就會要命的毒藥?要護我周全……你……又為何設計……將我推入你們朝堂的惡鬥!澄鴻公子,季大太子,小女子我謝謝你要護我周全的一顆真心。”

她一字一句的念,麵上冷冷笑著,卻是急怒攻了心,周身漸漸抖的停不住。

胸腔內早已沒了跳動的感覺,什麼東西碎成一片一片,隨著血液向四肢流去,冷似冰霜。

“我還不曾記起前生種種,這一世莫名踏入這紛亂之爭,果然是……造化弄人……”

她喃喃自語,竟想起秦梓書那夜執刀在自己耳畔的話來,頸邊似乎還有著那夜利刃逼仄的涼意,現在才知道這四字竟然這樣苦。

造化弄人。

“……既然事已至此,你們要的我都給,待我還完了……你們這些……就隻求再無瓜葛,自由自在的了然一生。”

裴若華倔強的對月而語,又似是要說給他聽,又似是要說給自己知道。她極力克製不想再流露自己的軟弱,可眼淚終是一遍又一遍落下,麵上的淚痕幹了又濕,冷了又熱。

季文翰在一旁靜靜看著,原想要向她伸出的手又放了回去。

他原本就無法避開利用她的宿命。北堂斯年太過狡猾,自己是怎樣的機緣巧合下才能搶了先機將她從裴府帶走。這是天賜良機,他不能放手。

他身後是大澤和陳國的虎視眈眈。百年合約約期將至,這片大陸上的子民往後的生活是歌舞升平還是水深火熱,全都係於她一人身上,他隻能繼續。

“我不會傷你。宣慶帝借著合約向父皇發難,我不能放任他與陳國合作的可能坐視不理。北堂斯年既走了這條路就該想到會有這一日,宣慶帝那時不動他,不代表以後都不會動他。即便現下仍有片刻安穩,這帝京中暗裏的風起雲湧難道你還不曾察覺?”

裴若華聽他緩緩說著。心中卻有自己的計較。

既然她已經有了要做之事,自然也不似之前那般無助,慢慢平複心緒,思索起來。

朝堂之爭,自古便有,隻是身居要位成功廢了帝王的,此時能記起的除了宇文化及就是曹操,不過兩人都是於亂中謀逆。如今澤、興百年的合約雖是即將到期,那邊關便是最敏感的地方。

轉念記起昨日船上自己與姨夫提起退讓之事時他眼中難色。

看來是還有什麼內情。

宣慶帝暴戾,以戰爭來達到目的以消除自己多年所受委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若大澤內鬥,不單給了大興與陳國看戲的機會,更可能還會有滅國之禍。

她忽然記起北堂悅心“禍國紅顏”的詛咒來,心頭微顫。

季文翰見她有話要說,便示意她開口。“你要問什麼便問。我不會騙你。”

裴若華心內一動。他果然將自己與紅玉的對話聽在了耳裏。

垂眸靜靜道:“京中究竟出了什麼事?”

季文翰靜靜將她看著,“朝堂上的事。出了些變故。你近日少出門便是了。”

裴若華怎會不明他話中的隱瞞之意,放棄了心中殘存最後的一絲感性。

她、季文翰、秦梓書,注定的對立,終是要各自為謀。一時間萬千感慨似萬馬奔騰,有什麼從心裏散了開去再也抓不回來。

季文翰見她神色凝重,眸中多了幾分心疼。

“華兒,你聽話,你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保護好自己就好。”

裴若華聽了嘴角一挑,這話從一個親手喂自己吃下毒藥的人口中說出是如何的諷刺。

“不勞太子費心。”她淺淺一笑卻眼神淡漠,轉身朝內室走去,留給季文翰一個看似灑脫的背影。

三千煩惱獨留下,不曾沾染一分塵。

“夜已深了,太子殿下還是請回吧。若華不送。”

月落烏啼,棲枝寒影。

隨著這季節冷下來的不隻有氣候,還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