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她聽到有人喚她。
轉頭看去,眾人竟都望向自己不語。
此時酒意上頭,她也無心再去探究。
累啊。
她暗暗一歎,心頭泛苦,眉頭微蹙之下,唇邊的笑意忽就染上無奈。
舉杯淡淡相邀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
裴若華醒來,又已是日上三竿。
在小丫鬟的伺候下起身,吩咐擺飯,又慢條斯理的洗了個澡。
她不著急,就讓那人再等等。
察覺到了屏風外等待的丫頭第三次出去又進來。裴若華才滿足的從漸漸冷了的浴桶中踏了出來。
彩霞忙著幫她將外袍披起,挽起濕發。
待室內清理幹淨,裴若華開口道:“叫她進來吧。”
珠簾掀起,碎步輕移。一股淡淡的玫瑰混了不知什麼花草的甜香氣味傳了過來。
裴若華仍是大咧咧坐在鏡前任彩霞為自己擦拭頭發,抬手撐了下巴,微微一歪。打量著麵前跪著的美人。
削尖的下巴小巧若玉,朱唇不點而紅。眉眼細致的妝扮也掩不去蒼白疲憊。
“你想我怎麼幫你?”
澹雅低垂的眼睫微動,想看座上的人又不敢看。
她不是怕她。而是怕自己再沒了機會。
想起這幾個月來自己處處碰壁難為的境遇,想起王朗獄中滿身染血的模樣。她身子忍不住又是一冷。朝著裴若華深拜下去。
裴若華看她行這麼大的禮,卻也不躲。隻為她安心。
“你說。”
她複又開口。示意丫鬟扶她起身坐下。
“我家相公含冤入獄。還請小姐能夠救他。”
誒?
裴若華忽然怔了一怔。
入獄?
這個自己如何幫得?
她再打量一眼低眉順眼的澹雅,忽然記起昨日在身邊伺候的瑞兒來。
輕歎一聲。自己總是被算計著的。
罷了罷了。
她擺擺手,彩霞便停下為她理發的手,領著房中的丫鬟退了下去。
“你家相公犯得什麼罪?現在人在何處?事情原委你且一一道來。”
澹雅見她受自己跪拜時還不篤定。現在見她如此淡然處之,原本的擔心到有幾分安定下來。
她定定心神,將所有托盤而出。
原來她相公名喚王朗,便是為她贖身的良人。他本是大澤人,本家便是經商的。常常遊走澤興兩地,不過倒賣些兩國的物品,這錢倒也賺的安生。因眼光獨到又肯吃苦,生意漸漸做大,自然交際也廣。這事自古以來便是有利有弊。他因此娶了名滿大興的名妓澹雅,也因此招了禍事。
“因相公這次要在大澤待上半年,所以我求他帶了我來。當初說慶州有筆大生意,是以他常常早出晚歸。但是卻在一日出門下訂後被抓了起來。”
澹雅回想著當時的情形,心內緊張的緊緊握拳。
“我曾多次去打聽,散盡錢財卻也隻得見了他一麵。他人現在就被關在府衙大牢。”
府衙啊。那倒還不是很嚴重麼。
裴若華暗自計較。
“罪名呢?”
澹雅思索一下道:“說是關於私鹽。”
裴若華心中猛地一跳,再眼去看她,無形中似有什麼被打破,原本平靜的氣氛都似湖中漣漪,一圈一圈的破碎開來,亂了心緒。
不對不對,這事情不對。
這麼大的罪,為何會隻是關在府衙大牢?這帝京中那麼多貴人,為何要求她一個小小的裴家小姐。
她甚至連裴族當家都還不是。
不對不對。
裴若華心中連連搖頭。
這擺明了是個陷阱。想起昨日姨父、博雅與季文翰的模樣,她心中隱隱不安。
莫不是宣慶帝又擺了什麼局,要動手收線了?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秦梓書已經歸宗,又借著姨父壽宴琢磨了朝臣勢力,所以迫不及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