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李淳風殺氣日盛,風馳北探手腰間,緩緩說道:“真人三思。”
趙榮看起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嘿嘿笑道:“妙極妙極。原是能與張騫莫打平手的佛郎費杉。老夫手倒是癢起來了。”
朱佑昌在一旁扇風,說道:“他何止是和張騫莫打成平手,連我都不是他對手呢。”
趙榮一聽,一排膝蓋,一張瘦小的老臉上堆滿了皺巴巴的笑容:“好嘞。就讓我的問心鉞再嚐嚐人肉的味道,嘿嘿。”說罷,趙榮雙手一垂,兩邊袍袖間落出一對奇怪的兵刃。該兵刃不過二尺長短,握手之處是一段精鐵短棍,兩頭削尖。鐵棍上下兩端焊著兩個接片,連接著一段月牙刃。這月牙刃牙尖朝外,整個弧度比握手的精鐵棍更長,而趙榮的手指,卻正好從這精鐵棍和月牙刃之間穿過。
風馳北眼見趙榮亮了兵器,當下右手腰間一抹,碧綠色的亢珂刀便已握在手上。
趙榮一看風馳北出刀,老臉上的小眼睛彎成了一條縫,依稀覺得縫中的眼芒依舊死死盯著亢珂刀,隻聽他說道:“想是許久不見了呢,亢珂,小六子,不如你將這刀送我吧。”
風馳北正在全神備戰,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隻好沒聲好氣的說道:“原本家師也曾入這九龍印堂,做了那“嘲風”之位幾天,不過家師老早便脫離九龍印堂,“嘲風”之位也讓給了嬴若離。所以,如今晚輩實在找不到理由,可以送這亢珂刀給趙前輩你。”
趙榮冷笑道:“你今天隻身一人,我等為朝廷辦事的人眾多,你想要生離此地,怕是很難。”
劉廣仁先前跟趙榮一共飲酒,聽他說完這段話,不由大吃一驚:“趙先生剛才不是說,想查明何人假冒九龍印堂,如今,如今怎麼又是官家的人了。”
趙榮道:“當初想查假九龍,也是想為朝廷效力。不知道哪群崽子冒我們的名號,居然讓朝廷甚為器重。不知道這些年,冒領了我多少俸祿!”
朱佑昌在一旁嘿嘿偷笑,趙榮回身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笑個屁!你的俸祿不也被冒領了。”
朱佑昌雙手亂搖道:“哥哥切勿這麼說,小老兒可不敢讓人假冒。”
趙榮道:“你先別說有的沒的,帶上你的烏絲毒手套,和我一起殺了這風馳北,奪了他的亢珂刀再說。”
風馳北眼中殺氣大盛,身形微微前傾,一股恐怖的刀氣以他為中心,緩緩放出。
李淳風大吃一驚,之前他與風馳北數度交手,雖說無法獲勝,但總覺自己差的也並不太遠。但不想,原來那是風馳北隱藏實力,在這生死關頭,風馳北終於釋放出他所有的實力。這種緩緩而出的刀氣,猶如森羅地獄般,讓在場人都不自主的心中戰栗。
趙榮吞了口口水,不自覺的將兵刃緩緩收回袖內。
相比之下,本應實力稍弱的朱佑昌卻是麵不改色,隻是發了一句感歎:“如此功力,我九龍印堂內,怕是除了姬大哥,便隻有嬴若離才能匹敵了。”
風馳北眼神冷如寒霜,一字字緩緩說道:“可惜,你們的姬大哥幾十年前就死在了冉朔手上。今日,我便正好在此將你們送去見他!”
“住手!”正當風馳北暗下決心,決定急速將趙榮撲殺之時。大街上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一個大肚中年男子大聲一喝,風馳北這才收起刀氣。
“不想我這小鎮來了這麼多當世高手,小弟盧冠嶽,乃是鎮上大戶盧家莊的主人,接待來遲,還望各位大賢見諒。”這位自稱盧冠嶽的男子,身穿一件紫色對襟寬袍,紋飾華麗,頭戴的員外冠上鑲著一塊孔雀藍的寶石,看似價值不菲。其實他本人並不胖,但是肚子卻很大,再加上身形不高,不過五尺有餘,於是走起路來與其說是大搖大擺,不如說是大搖大滾,很是滑稽。
在場眾人還沒回話,李明達首先朗朗起來:“你這家夥,讓本公……本小姐在這野外吃了好大一陣灰,還見諒個屁。”
盧冠嶽本也是說的客套話,不想被一個黃毛丫頭一頓分說,麵露怒色,正要發作,這時,從他身後串出一人,緩緩說道:“我們盧官人來接待各位,也是盡盡地主之誼,沒有什麼應當不應當的份。即便各位是官家也好,大賢也罷,要做客才是客,不做客便是旁人,毫不相幹。”說話之人之前眾人大多沒有注意,倒不是他藏得有多好,而是實在是他太矮了。若說盧冠嶽隻有五尺有餘,那這說話之人可能不過三尺。但與盧冠嶽不同的是,此人雖然身材其矮,年紀也至少有五十多歲,但是此人眼中精芒內斂,風馳北等一看便知是高手。
趙榮眼見此人出現,想是之前就認識,哈哈的去打招呼道:“白賢侄,今早你去哪裏了,尋你喝酒尋不到,害我隻好找劉廣仁了。”
雖說之前風馳北對這人的身形和武功猜測了一番,但是趙榮一句“白賢侄”,風馳北心中一亮,收起亢珂刀,行禮道:“原來是渭水派的白複,不知道令師嬴若離現在何處?”
白複對風馳北抱了抱拳,笑道:“家師仙蹤縹緲,像我等做徒弟的怎會知曉。”又指了指李明達,問道:“這個丫頭是和你一夥的嗎?”
李淳風此時也收了青鋒劍,眼見白複對公主指指點點,心中不快,這時搶白道:“她和我是一夥的。”
白複眼見李淳風發話,連忙抱拳道:“草民白複拜見黃冠真人。”轉眼又看見朱佑昌,也順勢行了個禮,說道:“原來九叔也在這裏。”
朱佑昌道:“唉,不必這麼客氣。我和你師父不過是以前同個衙門做事,被上頭排了個號,也不是什麼姐弟、師姐弟的,老叫我叔,小老兒不習慣。”
白複笑臉碰了一鼻子灰,臉色猛的一沉,一旁的盧冠嶽這下算是大概理清了形勢,打了個圓場,說道:“各位都是遠道而來,眼見這天色也不早了,鎮中店鋪也滿了,諸位若不嫌棄,就請到我盧家莊歇息歇息,喝杯水酒如何。”
李明達說道:“這才像話。本姑娘正好累了,師父,不如我們就去他家休息一下吧。”
李淳風道:“這也好,你也累了,正好可以睡個好覺。不知道風大俠意下如何?”
風馳北淡淡說道:“你我之約還是有效,我沒什麼意見。”說完冷冷看了一眼趙榮。
李淳風又轉向費杉,問道:“佛郎意下如何呢?”
費杉道:“既然有效,一起去就是了。”轉頭看了一眼天紫琳。天紫琳微微點了點頭。
盧家莊位於瓊花鎮的西南,與晉陵的治所常州隔江相望。費杉等人的房間均被安排在了靠江的別院內。不知道是否有意為之,費杉的房間,兩邊住的是李明達和李淳風,而對門就是朱佑昌。風馳北的房間則隔了很遠,與趙榮的房間相隔,而天紫琳在表明身份後,獲得了一處僻靜的小院。
吃完盧家莊人送來的糕點點心,離晚飯還尚有一段時間,費杉便在床上盤膝而坐,開始練習內功。待到行功兩個大周天後,費杉感覺到天紫琳離開了自己的小別院,盡自向自己的房間走來。
敲門聲起,費杉這些日子以來也習慣了中原有文化的交流方式,說了一句“請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天紫琳似乎趁著有時間梳洗了一番,還換了一件很有西域特色的淡粉色開襟裙衫,頭上的發髻已經放下,換成了一束束小辮子,垂幕下來,走路時的晃動結合那雙忽閃的大眼,有一種說不出的靈動。
費杉拿出還沒吃完的糕點,說道:“他們送來的吃的很好吃,也沒有毒,你要不要嚐嚐。”
天紫琳搖了搖手,指了指隔壁李淳風的房間,再指指自己的小嘴,示意費杉不要說話。
費杉點了點頭,示意明白,天紫琳沾了沾桌上的茶水,在桌麵上寫下了一個字。費杉雖然識字不多,但是這個“逃”字,他還是認得的。
的確,現在如果能和天紫琳處於暗處,要比和李淳風、風馳北一起在明處要安全的多。無論是風馳北,還是李淳風,都是為了要帶費杉去長安,現在和他費杉的約定,也是因為三方角力,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才達成的妥協之舉。隻要有一方勢力稍長,這個約定會立刻被打破。今日在瓊花鎮,如果不是風馳北展示全部實力,趙榮是絕對有心要開戰的。
費杉想到此處,也學天紫琳沾了水,在桌上寫了“奈何”兩字。
天紫琳剛沾了水,剛要回答費杉的問題,李淳風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半聲不響,意欲何為?”李淳風的聲音中夾雜著他的內力,所以猶如人就在費杉兩人麵前說話一樣清楚。
還未等費杉、天紫琳說話,門外便傳來了一陣飛快的腳步,緊接著就是房門被一腳踹開,李明達嬌小的身影閃入房中,抱劍而立,對著費杉氣鼓鼓的說道:“朗朗乾坤,你們關著房門要做什麼!”
李明達雖是嬌蠻,但是費拾當初第一次獲得“血鼎神功”的治療,主要就是靠她的促成。這份恩情對費杉來說很重,所以一直對她很是容忍。看到她氣鼓鼓的樣子,費杉立馬安慰說道:“我們隻是討論個法子,救我弟弟而已。”這個回答,倒也沒有騙人,天紫琳看了費杉一眼,又看了看李明達,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
李明達道:“我聽袁師叔說,你弟弟應該在冉家莊的手上了,是嗎?”
費杉點了點頭。
李明達道:“那就是,不用再去想什麼法子。等到冉家人一出現在瓊花鎮,本公主就下個教令,讓他們把人給你原原本本的送過來。”
費杉不懂權力,一臉茫然,李明達以為他還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他們不放人,我就喊父皇下詔令,發兵打他們。他們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