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虎雲手,其實是一套十分高明的擒拿手法。按照招式必有心法配合的慣例,搏虎雲手必然也有一套與之配合的內功心法。早在洛陽城外,李淳風便見識了少林高手的內功心法之廣博。與之交手的少林眾僧,竟無一人心法重合。眼前見這劉廣仁搓手,便可知道,這又是完全不同與之前少林僧人所展現的內功心法。
李淳風的好勝心被激起,青鋒劍封鞘橫檔在胸前,一襲灰白色的道袍輕輕飄動,依然做好了認真迎戰的準備。
劉廣仁一個健步上前,雙手如雷霆般向李淳風的腰間抓去。李淳風叫了聲好,肩膀微微一側,剛要出招,一把鑲滿寶石的銀色寶劍就已經替他擋下了攻擊。
劉廣仁抬頭一看,發現橫插這一杠子的人,居然是一個身形嬌小的丫頭。
李淳風望著眼前的丫頭,無奈的說道:“兕兒,不許胡鬧。”
這擋下一招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唐的晉陽公主,李明達。
劉廣仁不明所以,隻要暫時收招。李明達手腕一轉,將劍回收,理直氣壯地對劉廣仁說道:“喂,你這人好不要臉!”
劉廣仁一臉茫然,說道:“姑娘不顧江湖規矩,胡亂插手,還說我不要臉麵?”
李明達負手持劍,一派趾高氣昂,溜溜地圍著劉廣仁,邊轉邊說:“你要為你師父出頭,難道不知道我師父也是有徒弟的?要找我師父過招,是不是要先問過徒弟的?”
劉廣仁道:“你說的不錯。不過他李淳風的徒弟婁靈風並不在此地。而且我的道也劃下了,李淳風也接了事。我又有什麼錯的?”
李明達聽完劉廣仁的回話,噗嗤一笑,轉到劉廣仁的麵前,盯著他的臉說道:“我都說他是我師父了,你還在找我婁師兄幹什麼呢?”
劉廣仁被她甜近一問,感覺一股少女幽香如絲般飄進鼻門,不覺老臉一紅,慌忙退了兩步,趕緊逃開幽香的範圍。
李明達哈哈大笑,持劍抱胸,像是看著自己的獵物一般,看著劉廣仁,笑道:“看他被我三兩句就問跑了,怎麼配跟我師父過招。”話音剛落,一旁的天紫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連一本正經的李淳風也為之莞爾。
費杉看著李明達一通蠻攪,倒不覺得李明達調侃劉廣仁有多好玩,隻是感覺李明達剛才一招當下了劉廣仁的進攻,有些不可思議。費杉深知自己江湖經驗尚淺,於是低聲在天紫琳耳邊問道:“剛才那一下,你可以這麼直接擋住嗎?”
天紫琳繡眉緊縮,一雙大眼思索了幾下,微微搖了搖頭。
費杉心想:以前一味找尋小拾下落,完全沒看自己到了一個什麼地方。這些人絕非是長白山搶山頭的獵戶參農,這裏也不是長白山那種簡單的弱肉強食,如果不是天紫琳的隨機應變,恐怕自己這輩子都難以見到弟弟費拾。要想將弟弟帶回長白山,怕是要先學會如何在這樣的世界裏生存。
適才劉廣仁的一抓,明顯是有後招保留,但是李明達居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擋下。如果不是劉廣仁撤招,即使李淳風就在身旁,這位大唐公主的一條胳膊怕是廢定的。
劉廣仁仔細理了下李明達的話,嘴巴裏念念有詞,還不時感歎“有道理”,最後終於冒出一句話:“姑娘說的有理,剛才確實是廣仁不講江湖規矩,這下就請姑娘留下萬兒,我也好討教幾招。”
這下包括費杉在內,都有一種感歎,李明達那麼歪的理,不知道眼前這個農家漢打扮的江湖老手是怎麼理出順來的。
李明達倒也是爽快,當即拔劍出鞘,朗聲說道:“龍虎山黃冠子座下,長安李明達。”
劉廣仁也是一本正經抱拳道:“少林曇宗禪師外門弟子,河北劉廣仁。”
眼見兩人就要開戰,李淳風忙一個側身閃到兩人當中,說道:“且慢。”
劉廣仁又是一驚,以為自己又是哪裏給師門丟人,失了規矩,又開始念念有詞。
李明達倒是心知肚明,對著李淳風說道:“師父,你教了我好些時候武功了,我還沒真正與人交手過。你就讓我試試看嘛。”
李淳風道:“胡鬧!拳腳無眼,刀劍無情,萬一傷了,讓為師如何交代!”
李明達說道:“師父放心,你不是在這裏的嘛。我打不過你上嘛。再說,我還有一個小高手做跟班,兕兒一定可以的。”說完,一雙美目悄悄瞄了費杉一眼。
李淳風斬釘絕鐵:“不行!如再胡鬧,我便點了你的穴道,將你送回長安!”
李明達那肯依,拿著劍一通亂舞,哭鬧道:“師父你不講江湖規矩。你看他都沒有兵器,我有“狼哭”劍在手,我就小小打幾下,我就認輸,好不好嘛。”
李淳風一臉哭笑不得,原本是一場尋仇大戰,卻被這個小公主一鬧一哭,現場是半點仇恨也感覺不到了。
天紫樹看著李淳風被纏的頭疼,於是上前解圍,在李淳風耳邊低語:“公主不吃虧是不知道世事艱難的。有你我在,量他一個劉廣仁也翻不出天。”
李淳風聽完,回頭看了一眼風馳北、趙榮和朱佑昌三人,眼見他們現在雖並無什麼企圖,但是難保自己和劉廣仁交手後不會有異動。劉廣仁也隻是對自己有些氣憤,談不上深仇大恨,適才見他及時收招,估計也不會對李明達下狠手。想到這裏,李淳風才鬆口:“好。那就由兕兒代為師先討教幾招。”
李明達欣喜若狂,立馬對著劉廣仁擺好架勢,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說道:“先說好,我這劍名叫“狼哭”,是把名劍,鋒利的很,你可得小心。”
劉廣仁道:“姑娘放心,老劉我皮糙肉厚,莫說狼哭,就是鬼哭,老劉也一概不怕。”
李明達冷哼一聲,一個閃身上前,狼哭劍劃出一條銀色光帶,直接往劉廣仁身上攻去。
無量神劍以快著稱,雖說李明達僅僅是李淳風的掛名弟子,但是,這一劍刺去的速度和角度,卻也不失上層武學的風範。
劉廣仁絲毫不敢怠慢,身形一縮,躲開了李明達的先著。李明達驚訝了一下,剛要變招,劉廣仁已經攻入李明達近身,隨即便是一手抓腕,一手便要向李明達的手肘捏去。
李淳風大驚,身形一晃,一個錯步上前,大叫:“手下留情。”
劉廣仁大喝一聲:“脫手!”伴隨著李明達的一聲慘叫,狼哭劍立刻離開了她的纖纖玉手。李淳風大怒,道袍如孔雀開屏般鼓脹飛起,青鋒劍出鞘,劍嘯如龍吟,寒芒如電閃,直刺劉廣仁側身大穴。
李淳風一出手就是全力一擊,劉廣仁立馬變招,一手推開哇哇叫的李明達,一邊身形一轉,李淳風的淩厲攻勢頓化無形。
眼見劉廣仁躲開,李淳風卻不變招追擊,隻是雙腿步伐一變,一個轉身接住了馬上要摔倒的李明達。
李明達驚魂未定,嬌喘連連。李淳風見她手腕綿軟無力,心知已經脫臼,立馬將人交給上前救援的天紫樹照顧。
劉廣仁大怒:“黃冠老道好不要臉,與後輩動手還用偷襲。今日就叫你領教少林武功的厲害!”話音剛落,劉廣仁身形一縮,如球般直向李淳風撞去。
李淳風微微一笑,青鋒劍化作一段美麗的弧線,劍尖居然正好往劉廣仁的後腦落去。
武功上的高低之分,往往是在起手時已經突顯。劉廣仁所用的搏虎雲手是近戰擒拿手法,不用兵刃,從下盤貼近是最合理的辦法。李淳風深諳武道,身形一動未動,隻是持劍抬手,便將劉廣仁置於自己的殺招之下。
叮的一聲,就在李淳風穩占上風之際,劉廣仁盡然身子一滾,用手掌將青鋒劍的劍鋒拍開。
李淳風暗暗吃驚,要知道青鋒劍出鞘,必然帶著由他自身內力所成的劍氣。不說青鋒劍的劍刃鋒利,就是光劍氣,一般人的手上去,至少手指手掌是要齊刷刷被削掉的。可這劉廣仁不但手沒事,這時已經處於他身後,李淳風感到有多股指力已經壓向自己的心門,哪還敢托大。青鋒劍急轉向後,像是長了眼睛般,刺向劉廣仁的脖子。這次是自救,青鋒劍劍氣暴漲,所過之處,劉廣仁的衣服被劍氣劃開,粗壯的手臂被劃破。
“來得好!”劉廣仁一副隻傷不痛的模樣,哈哈大叫道,“牛鼻子你今日栽了!”話語間,劉廣仁一個擺頭,不顧青鋒劍在脖頸間劃出的傷口,整個人身形一沉,全力向李淳風的膝關節壓去。
李淳風被這一壓,單膝跪地,甚是狼狽,哪知劉廣仁借力飛躍而起,雙爪向李淳風腦袋抓去。
李淳風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沉聲道:“好個“荷池扶蓮”!”就在這時,李淳風竟然不躲劉廣仁的必殺雙手,身形一提一轉,劉廣仁隻抓到了李淳風幾絲雜發,而李淳風的青鋒劍卻已經刺向劉廣仁的心口。
劉廣仁身在空中,避無可避,原本兩人差距就大。如果不是劉廣仁的搏命狠勁,李淳風未必真會被逼動用殺招。
成王敗寇,劉廣仁正在閉眼等死之時,忽覺自己身體一輕,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雙腳落地。身上除了被劍氣劃傷的口子外,並沒有什麼致命傷。而自己的身邊,已經站在一個麵容粗糙,長相平平的青年。
“佛郎費杉!你這是幹什麼!”李明達捂著還沒歸位的手,大叫道。
出手救劉廣仁者,正是費杉。
李淳風回身,持劍一指,將劍氣緊緊鎖住費杉,怒道:“小子,你現在出手,可就是破壞成約了。”
費杉冷冷說道:“他是少林的人,我當然不能讓你殺他。”
李淳風冷笑道:“說得好。你幾次為少林出頭,看來,那些事情,少林寺是脫不了幹係了!”
劉廣仁大罵道:“他出手救我,你就想對付少林寺。你這道士果真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