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東區有一所大宅,是當年李世民做王爺時的府邸。雖說當時李世民為了自保,宅邸修繕不是很華麗。但畢竟是王爺之尊,該有的東西也是有的。
比如書房內有條密道,專通地下的密室,原是李世民接見重要客人用的。現在,身為一國之君的李世民,重新來到了這裏,仰頭呆呆看著牆上的一幅人物畫。
在他身後,陪著他的是大唐的右仆射,長孫無忌。
李世民盯著的那幅畫,畫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形消瘦,但卻傲立挺拔。回頭遠眺,眼神中卻是無限哀傷。
這幅畫沒有任何標注和落款,似乎是一幅草稿,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李世民的密室。
“冉大師啊,天下事有諸多不得已。”李世民歎道。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師,是誰。
“陛下無須自責。這些江湖梟雄武藝高強,威望隆重。如果不及時壓製,對朝廷會是極大的危害。”長孫無忌似乎知道李世民歎氣的原因,寬慰著這位大唐皇帝。
“我師父之後,冉家再無奇才。”李世民說道。
“不錯,冉朔先生無論武藝還是書畫,都是當時的一絕。想當年我們從隴右前往江南尋覓。陛下心誠,得此高人遺作。那也是一段奇緣。”長孫無忌接口說道。
冉朔,冉家莊第一代莊主,人稱“鬼神”,“狂龍將軍”冉羅之孫。同時他也是迄今為止,除冉羅外,唯一一個練成“狂龍九破”第九破的人。冉朔從小就在冉羅身邊長大,早在南北朝時期便是武學界的成名人物,年輕時武藝就已經超過了他的父親冉惑。隻是因為他爺爺的大名太響,遮住了這位奇才的光芒。與冉羅喜愛兵法不同,冉朔除了武藝高強外,還喜歡書畫,而且居然也是一代名家。正是書畫方麵的盛名,吸引了年輕的李世民前往尋覓。
在陳國都城建康被圍之前,冉羅就命令冉惑、冉朔帶著28歲的冉炯樹和8歲的冉明照離開了建康。後來冉羅決戰楊堅和甄尚武,力戰至死,陳國被滅,冉氏父子不知所蹤。
直至仁壽年間,才知江南晉陵一帶有一武學世家,實為冉朔所立。但眾人隻知該家族位於晉陵治所常州附近,卻極少有人能尋到。
冉羅當年與楊堅大戰,差點要了楊堅的老命,若不是甄尚武到來,滅陳之戰甚至有反噬的危險。因此無論隋文帝還是隋煬帝,甚至後來的李淵都對冉家采取打擊策略。直至李建成為保嫡位才悄悄啟用冉家。李世民執政後,冉家莊將曠世絕學《龍軍都護衛武藝要紀》(即“狂龍九破”秘笈)呈現給朝廷,以求換得家族平安。至此,冉家莊才正式將自己“通緝犯”的名頭摘除。但是至今為止,然就隻有少數人知道冉家莊的確切位置。
風馳北就是其中的一位。
朝霞伴著清晨的微風,輕輕地灑在費杉的臉上。相比較一夜的悶熱,現在的空氣卻更顯涼爽些。根據風馳北的建議,他們先行前往渡口,沿洛水進通濟渠,然後進入淮水,再由邗溝南下入長江,最後再至常州。為了避免李淳風再耍花樣,風馳北不選擇在官渡上船,而是跟隨商船南下,要比陸路快十多天的行程。
“那個冉家莊,真的那麼厲害麼?”望著兩岸緩緩退去的景色,費杉站在船尾,心中很是忐忑,畢竟自己對這個社會並不是很熟,他更熟悉長白山的血腥和殺戮,更適應原始的弱肉強食的環境。如果現在是他一個人在,恐怕他是沒有半點機會能再找回費拾。但是現在還有別人在,至少有一個同伴在,和他一樣,有著十分愛護弟弟的心。
天紫琳看出了費杉的心情有些擔心,心想寬慰幾句,便說道:“在老人們的口中說來。冉家莊的那位先祖,應該算是一位英雄。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憑一己之力,幾乎抵擋住當年大隋一統天下的腳步。我想,他的後人也不會是十惡不赦的人。”
費杉對“國家”的概念還很模糊,但看見天紫琳這麼說,心中開始有一絲希望,能用和平的辦法,接回自己的弟弟。
“冉羅怎麼算是英雄!”風馳北從船艙內推開布簾走了出來,“你的父親是英雄,但冉羅不是。”
風馳北口中,“你的父親”是指天紫琳的父親,天幕雄。
“當年他的確一人抵擋大隋的鐵蹄,但是卻在決戰前夜放走了自己的家眷。把自己的君主有留在城內,這樣的私心,丫頭你看不見麼?”
天紫琳道:“陳後主為人昏庸,至死都不認為城會破。直至冉羅戰死,才要躲起來。這事怎麼能怪冉羅?況且他也不是隻放了自己的家眷,城中的百姓願意走的,都走了。”
風馳北蔑笑道:“如果是我,我就會一掌將那昏君打暈,叫人像抬豬似的抬了出去,然後自己再去尋文皇帝決戰。”
天紫琳冷哼一聲道:“你這樣才是偽君子的作為。其實你壓根不在乎自己君上的性命,救他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這樣的沽名釣譽,豈是英雄所為!”
風馳北微微一愕,轉而微笑道:“丫頭還真是厲害,虎父無犬女啊。”
天紫琳道:“我想當年,冉羅一定規勸過陳後主,但應該是後主不肯離開那繁華宮殿,又對冉羅的神話保佑幻想,這才會落得枯井被囚。”
風馳北道:“雖然,我不喜歡天幕雄,不過我承認,她的女兒要比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要好很多。隻可惜……”
天紫琳道:“可惜什麼?”
風馳北道:“可惜你們固沙堡怕是要後繼無人啊。”
天紫琳大驚,忙問道:“你是有我弟弟的消息?”
風馳北道:“天紫彬的消息,我不知道。不過你的堂兄,天紫樹,怕是將是你們固沙堡最大的敵人啊。”
說話間,商船的行進速度像是慢了下來。這艘船雖說規模不能跟大型官船相比,與當年楊廣那數十丈高的皇舟更是要相去甚遠,但依舊有百尺的闊麵,兩層的房間。要這樣的大船前進也是需要極大的人力的。難道是船內出了什麼狀況?
風馳北正要下船底查看,忽然看見西岸有數人正騎著馬在岸邊,而腳下的這艘船正在向他們靠攏。
費杉也看到了岸邊的人,不過首先印入他眼簾的,是李明達那怒氣衝衝的俏臉。
風馳北剛要去問個究竟,船上已飛出兩人,直向岸邊掠去。
還是著了李淳風的道!已是日夜看著,他又是怎麼樣通知自己的援軍的呢?
盡管風馳北心中很生氣,但放眼望去,對方隻來了十數人,為首的是一男一女,除了為首的男的頗有些武藝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提。以他風馳北的實力,優勢還在他這邊。
船終於靠岸,李明達策馬就往船尾一躍,好在船比較大,隻是輕微晃了幾下。李明達手持馬鞭,對著費杉便罵道:“你這混蛋,竟敢畏罪潛逃。”
費杉一時沒有聽懂,但是眼見時隔這麼久,李明達依舊是怒氣難消,一時愣在那裏。
天紫琳卻是大吃一驚,除了是有朝廷的人增援外,關鍵是還來了一位她認識的熟人!
“諸位辛苦了,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風馳北先生了,在下這裏有禮了。”為首的這名男子,大約二十多歲,長得十分俊秀,一身戎裝也掩蓋不了他骨子裏飄逸的氣息,隻是眼神過於冷淡,像是天下人都與他有仇一般。
風馳北還未開口回答,天紫琳便開口喊道:“大哥……”
原來這位冷眼的俊男,就是固沙堡上代堡主天幕宏的長子,天紫彬的胞兄,天紫樹。
風馳北手扶在腰間,淡淡答道:“想是固沙堡的大少爺蒞臨,我一個鄉野粗人真是受寵若驚啊。”
天紫樹微笑道:“風前輩帶走了朝廷的重要欽犯。在下隻好趕來,希望風前輩能大人大量,撒手不管的好。”
風馳北冷哼一聲:“想是你要和李淳風他們聯手,好極,我也許久沒有盡情施展了!”說罷,一聲輕吟,翠綠色的亢珂刀已經握在手上。
天紫樹見狀,忙雙手搖道:“風前輩,別過於緊張。我們也就是來商量。以你的武功,我不是你的對手。”
風馳北依舊握刀在手,說道:“天少爺過譽了。想你叔父天幕雄,否卦遊龍掌獨步天下。我自問不是對手,但是今天情況不同,即便是決死一戰,我也在所不惜。”
天紫樹道:“好的很。風前輩要是堅持,我倒也無所謂。隻是有一事需要說明。我和天幕雄毫無關係,他的武功和聲望,與我無關。”話音未落,天紫樹一個錯拳,劃出數十道拳影,直麵撲向風馳北。
風馳北淡淡一笑,側身一讓隨機右手亢珂刀化作一道綠芒,直刺天紫樹下顎。
天紫樹使得,是固沙堡的“暴殺拳”,適才是起手式,主要是投石問路的。風馳北何許人,征戰江湖數十年,“暴殺拳”也是數度交鋒,那還需要問什麼路,眼見對方一動便知道空門在哪裏。
對方一出手就是殺招,天紫樹也不慌,肩膀一沉,架住風馳北的手腕,回身便是一記掃腿。
風馳北左手已斷,因此本是無力抵擋這記掃腿。不過,天紫樹認為這麼容易就架住了這位“刀王”的手腕,那也是太輕敵了。風馳北手腕一鬆一提,亢珂刀瞬間掉了個兒,刀尖再次刺向天紫樹的腰間。
此時的天紫樹剛發力出腿,眼見就要被亢珂刀一刀兩斷,一道青芒襲來,將亢珂刀截住。
“大家現在同在一條船,要和氣才對。”李淳風一手用劍架著亢珂刀,一邊按著天紫樹的肩膀,盯著風馳北說道。
天紫樹道:“我對風前輩很是尊敬。無奈他苦苦相逼,我也是被迫出手的。”
天紫琳也不想風、天二人生死相對,忙跟著說合道:“風前輩,你是長輩,哪有這樣以上來便刀劍相向的。我家哥哥也沒說是誰一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