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咧,誰不知道他家姐是愛情毒蘋果,旁推側敲三言兩語能活活說散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標準心理變態的刻薄虎姑婆。
齊家姐弟終於走了,房間裏餘下唯有廚房傳來的聲響。那些平日聽來感到溫馨的炒菜聲和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讓她心驚肉跳。
葉芝默默地站到他背後,看著他揮舞著鐵鏟和菜刀,覺得既是穿著圍裙他都是那麼優雅灑脫,與眾不同。
油煙揚了起來,嗆到了她。葉芝蹙著眉頭,小聲咳嗽起來。
“出去。”
葉芝一驚,沒有動作,衣角被她的手指扯著皺了起來。
劉斯平淡的聲音又響起,卻好像雷霆萬鈞般落在她身上。
“叫你出去阿。”
她豁出去了,抱住了他的腰,使出渾身的力量不讓他掙脫,多希望她能就此抓住他忽遠忽近的心。
劉斯停下手裏的工作,歎了口氣,小心翼翼,把像八抓魚一樣環著他的藕臂扳開,轉身幽幽地低頭看著她,一言不發。
就在她以為劉斯要生氣地下逐客令的時候,他突然彎下身子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溫柔而有力的臂膀顫抖著越收越緊,就像要將她的軀體壓進他的血肉。他們貼得那樣接近,連彼此的心跳都仿佛融合了混成同一種聲響。他的胸膛有股幹淨羊毛衫的味道,好溫暖,好象可以融化冬季最寒冷的冰霜,她好想永永遠遠地在他懷裏。
“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給人綁去的!”
聽到他胸口悶悶的聲音,劉斯失笑。
“我沒有生氣,隻是被嚇到了。”
總以為一回頭,她就會在他的身後,笑著撒嬌,用眼睛說著喜歡他。可是今天,她險些走失了。一想到剛才那種焦急和無力,就會有痛苦爬遍全身,宛若蟲蛀般啃咬著他的心。要是他今天能送她回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他要生氣,也隻是氣自己。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他害怕失去她。
葉芝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人一輕鬆就覺得昏昏,眼皮灌了鉛一般,沉重地撐不起來,她找了個舒服位子,緩緩合上了眼睛。原來他不是在生氣……真是太好了。
她聽見有人在急切的叫她名字,但是她已經醒不來了,誰都不要叫她醒來,她多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在黑暗中……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不分晝夜的日子,她每天躺在床上做到的都是同一個夢——王子來了,他從光明大陸披荊斬棘而來,隻要一吻,她便能從夢中醒來。
“芝芝!!”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張眼睛充滿血絲,疲憊不堪的麵容映入眼簾。
“你一天要嚇我幾次才甘心阿?”
磨人精,他快給她弄死了!起先還好好地,突然在他懷裏軟了下去,怎麼叫也叫不醒。整個晚上高燒不退,醫生去了又來,他守在床邊不敢合眼。明明他已經把生物研究到分子水平上了,還是對昏迷不醒的人兒一籌莫展。
“又……又生氣了?”
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對著他閃爍著委屈。輸給她了。劉斯歎了口氣,揉了揉她額前俏皮的秀發。
“隻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不生氣。”
“人家一直都很平安阿。”
劉斯歎氣,無奈地揉揉她的頭發,起身把窗簾拉開一角,讓陽光進來。昨天還真是漫長,他心力交瘁,幸好今天的太陽升起來後,一切都結束了。
“你覺得好些了嗎?”
已經是早上了麼……?那就是說——
她彈起來跪在床上“對不起,對不起,我害你要遲到了。劉斯哥哥,你快去上課吧!”
劉斯失笑,把她按回去:“我請假了。”
“那麼實驗。”
“有梓涵學姐在。”
“梓涵學姐哦……”
想起那個身材曼妙的大美人,葉芝心理不是滋味,小嘴不由得嘟了起來。不想讓劉斯看到她這張因嫉妒而醜陋的臉,她索性卷著被子翻身,用背對著他。
“怎麼了?”
“劉斯哥哥是不是……喜歡她?”
他的眸子裏閃過一道光芒,說道“隻是普通朋友。”
好耳熟的回答哦。
“要說實話哦,你可以說喜歡的,但是不可以騙我。我很好騙,你說什麼我都會信。”
“是是是,都是實話。不過芝芝是不是也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我坦白?”
看她一臉無知的樣子,劉斯歎了口氣。
“沒想到你還是英知學院的股東啊。”
言者無心,聽者有心,葉芝變了臉色,慌張地抓住他的手。
“你都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
他反手抓住她冰涼的小手,貼在臉龐。她仍處於極度不安中,胸口起伏的厲害,就好像被一頭從黑暗中脫韁而出的野獸追趕。似乎她隱瞞的東西,遠比劉斯想象的要多。但是,劉斯不會去追究,他現在滿心想的,隻是如何安撫眼前這個情緒激動的小病人。
“我隻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資助我?難道我的境地需要葉家大小姐的財政援助?”
葉芝停了下來,牢牢盯住他。他已經知道了,說不定立刻就要厭惡自己了!
“因為……我喜歡你!希望你能到我身邊來。我隻有這個方法了,雖然知道會被你討厭,但是我隻有這個方法了。”
劉斯不說話了,隻是安靜地看著她。他的視線似乎可以直接穿過她的身體,看到葉芝的心。
“你究竟認識我多久了?”
多久?她忘記了,隻記得那個陽光午後,一個男孩子微笑著和她說話。回憶淹沒在荏苒的時光之河中,遺留下了慢慢沉澱成的愛戀。如果沒有劉斯,她可能永遠都走不出爺爺的城堡。
“你是不是不準備說話了?”
劉斯作勢要起身離開她。衣角立刻被一雙小手死命拉住。那種力量就像除非掰斷她的手指不然絕不放手似的。
“請你不要討厭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快要哭了,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爬上劉斯的背脊。如果說半年前他得知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先莫名其妙然後氣得要死,他最討厭就是這種仗著自己有錢,隨便操控別人命運的人,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對葉芝的感情,已經不是這麼容易理的清的,況且她是沒有惡意的。
但是……
“我究竟有哪一點值得你這個葉家大小姐如此垂青?”他過去的記憶裏,甚至沒有她的身影存在。
葉芝不語,靈動的眸子一閃一閃。他不喜歡她,沒關係。因為她的愛已經夠他們兩個用的了。
好冷,手指沒有溫度了。眼淚自動地淌下來,她再看劉斯。淚光中他的眼中裏沒有責怪,沒有厭惡,眸子像一鴻波平如靜的湖。
劉斯深深地歎了口氣,隨即將她擁入懷中,他感覺自己剛才就要融化在那含淚的目光中了,心仿佛過了電,身體酥麻麻。舍不得阿,舍不得讓她哭……
“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都很感謝,但是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
他終究還是屈服在她的淚水之下,無論她如何設計了他。
“我一直很喜歡你,就算你不記得我了,我也喜歡你。”
“你能提示一下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嗎?”
“大概10年前……”
10年前的葉芝還在英國的主宅,她已經快不記得爸媽的樣子了,隻有和她住在一起的爺爺,疼愛她猶如掌上明珠。
可是小葉芝並沒有體會到多少童年的快樂,因為她一直在睡覺。與嗜睡症不同,葉芝的這種遺傳的先天性腦器質性疾病,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睡美人病。
睡美人病的患者,不但睡眠時間大大增長,而且清醒的時候,身體會在沒有喪失意識的情況下發生間歇性的癱瘓。有的時候,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腿一軟就站不起來了,或者剛才還在說話,瞬間她就沒有辦法再張開嘴巴。
這種情況持續的時間都不長,但是嚴重影響了葉芝的生活。
因此,小葉芝基本上離不開主宅,每天被醫生護士簇擁著。四季如春的大房子如同古代城堡一般龐大。在城堡的象牙塔頂端的她,隻能從窗子裏看外麵的世界。但是奇怪的是,小葉芝並不介意,甚至漸漸地把身體麻痹當作了每天生活的一部分。
反正會有人來照顧她,反正她可以整天睡在床上,反正她無事可做。
直到有一天,葉芝小小的世界裏出現了另外一個人。這個男孩有著一雙不同於任何人的漂亮的眼睛,裏麵閃爍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智慧光芒。
小葉芝已經觀察這個男孩很多天了,總是躲在角落裏不敢出來。她從來沒有和同齡人交流的經曆,在她身邊的大人也全都對她畢恭畢敬。
這天,她的腿又不能動了,新來的護士將她抱到了小花園裏曬太陽,然後自己就出去見朋友了。
院子雖然暖和,但是很快就起風了,陽光被吹得很淡。被丟下的小葉芝左顧右盼不見人,不能動彈地坐在躺椅上看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嗨,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另一個影子出現在視線裏,葉芝抬起頭。眼前的男生背著光,他秀氣的麵龐隻剩下金色的英氣的輪廓,忽然間,她意識到了,她這幾天偷看的男生,正在自己的麵前。
與此同時,年幼的劉斯也在打量眼前這個小女孩。
她有一雙褐色清澈的眸子,那是尚未被汙染的天真顏色,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了下來,顯得有些嬌氣和弱不禁風。
葉芝穿著的蕾絲的睡衣,算不上華麗,但是一般人一眼就能識別出她高高在上的身份。隻是這個男孩,他不了解。畢竟他還小,即使擁有天才一般的智商,卻仍是個孩子。
“你也是放假被帶來來玩的嗎?”劉斯問。
葉芝低著頭,怯生生地像一隻小兔子那樣。見她沒有開口說話,劉斯轉了個身坐在了草地上,打開自己的書看。
這時,一隻小甲蟲落到了葉芝的手背上。她失聲尖叫起來,慌張地撲騰著雙臂。
“不要動!你快壓死它了!”
劉斯迅速把甲蟲取走,放到草地上。葉芝平靜下來好奇地望著迅速逃跑的小生靈。
“其實它們是很可愛的生物,並不可怕,就像剛才那個背上有七個星的瓢蟲是棉花的騎士,專門除去那些危害棉花的害蟲。”
“好厲害,你知道很多東西耶。”
劉斯怔怔地看著她,說:“原來,你會說話。”
他像大人那樣伸出手,拉起葉芝的小手握住。
“做個朋友吧,我叫劉斯。”
她知道他的名字,很早就知道了,隻不過不知道,這個人的手如此溫暖。比那些暖寶寶,熱水袋,還要溫暖柔和。
“我可以叫你劉斯哥哥嗎?”
“可以啊,對了你的手怎麼這麼冷呢?”他抓這葉芝的手不放,出於好心地揉著,“血脈不通哦,你。平時怎麼不按摩對吧?”
“家裏有暖氣說。
“有暖氣也不行啊,長大了骨頭會痛的。”
“呀,那怎麼辦啊?”葉芝真的擔心起來。5歲的小孩果然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
“教你一個方法,搓搓。”
她嫩嫩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立刻就有一股暖流流淌過來。那種不含任何雜質的純潔又溫暖的感覺包圍著她。
爸爸媽媽永遠在照片裏,爺爺忙於公務沒有空暇,周圍的叔叔阿姨對她相敬如賓,房間裏的娃娃們隻是看著她,沒有手臂。
從來沒有人拉過她的手,給於人類的溫存。而劉斯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這份善意將銘刻在她幼小的心靈之上。
“我要去河邊采集樣本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要!”這時第一次有同齡人向她發出要約,“但是……”
但是她的腿還無法動彈。葉芝第一次討厭起自己的身體,她拍打著自己的膝蓋卻沒有任何感覺。
見她沒有起身,劉斯擺擺手,毫不介意。
“那就算咯,我一個人去。”
“不行,你不要去!”
“為什麼?”他回過頭好笑地看她,“你可以自己坐在這裏曬太陽,可沒有規定我也要坐在這裏陪你。”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葉芝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她好想站起來,好想和他一起去。
原本,她就是一個公主,即使整天躺在床上都會有人來服侍,想要的東西自動會送上門來,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比任何人都擁有的更多。
隻要她抬起尊手,立刻會有侍女上前,而現在她伸出了雙手,但指尖處碰不到任何溫暖,就連同剛才聚集的溫暖都在漸漸流失。
爺爺說過,他會養她一輩子,就算她永遠睡在床上,也要給她世間所有的幸福。
但是,幸福是什麼?是如此輕而易舉獲得的東西?是小公主天生具備的東西?是無論誰都可以送給她的東西嗎?
沒有什麼可以阻止男生離開得腳步,她的第一個朋友越走越遠。
站起來,快點站起來跑過去拉住他呀,劉斯要走了!
“等,等等我……”葉芝努力用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她的手臂微微顫抖著,額頭沁出了汗珠。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努力過,所以……劉斯哥哥,請等一下。
劉斯聽到了背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回過了頭。他看見剛才那個女孩正跌跌撞撞地向他這邊跑來,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啊。”少年笑了,拉起了公主的手,“不過路上會有點艱險。”
他們就這樣穿過林子又越過小山,在大人看來並不長的路途上,這兩個孩子就像在大冒險一樣一邊探索一邊前進。那些被人們習以為常的景物,在他們的眼中是別樣的風景。
這時葉芝第一次去這麼遠的地方,她甚至以為這麼一直走下去,他們會走到世界的盡頭。在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掛在了天邊。黃昏將大地披上了金色,在晚風搖曳中,夜色悄然降臨。
他們撥開最後一把灌木,看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隱蔽的湖泊,柔和深墨湖水此刻像一塊黑玉那樣完美無暇,嫋嫋的升騰水氣,像夢一般環繞四周,而湖麵上那點點星光就是夢的眼睛,天上的銀河落在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