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紅魚也曾飽飲人間苦水,爹隨主人外出丟了財物便被主人毒打致死,她被幾次倒賣終淪風塵。
問起以往一下子勾起小紅魚的傷心事,忍不住悲悲切切一通泣訴,抹淚的楚楚可憐相讓患兒心下衝動。想自己少小跑江湖,饑一頓飽一頓,東洋浪人性格怪異,語言不太通,他小小年紀要學會察人臉色,稍有不慎可能招致毒打……唉,患兒心窩發酸,兩眼泛潮,立刻決憊幫她脫離苦海去過正常人的日月。
小紅魚止住自顧自的傷痛,回過勁來。 還有客人呢! 覺得怪怪的,與一般進門急急要她身子不同,這客人沒幾句就說這?反過來一想,這樣的王孫公子官爺客商並不少,都說要贖她其實開心玩戲,天亮去了再無回音,大概又給別的女人說去了··一起初她信過,慢慢死了心,不想想平白人家誰願愈娶個青樓女子?富門匪盜對她這樣沒有絕色的女人也不會感興趣。想到此,她變換顏色,手搭他的肩頭嫵媚一笑:官爺取笑,今兒個陪好您,明兒個再來,俺就知足哩!
“嘩啦啦”,患兒把錢丟在桌上,還在滾動脆響著便起身準備走人。亮光光的銀元,小紅魚知道遇到有錢的主兒了,哪肯放過,這是她的生意! 趕忙從背後摟住患兒曦道:怎麼見我醜連身子都不沾? 用胸蹭來擦去,惹得患兒身子一陣發麻,急說: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意思……患兒有氣無力的嘴早被兩片丹紅咳住,一個滑嫩的小泥鰍便慢慢地擠呀擠,突的衝進他嘴裏,翻來攪去尋找著,沒幾個回合,患兒便難以自持任人擺布了……
雖外出經年,患兒從未有過女人經驗,何況遇到小紅魚這樣成精的女人?
小紅魚倒在息兒懷裏時覺出他是初次! 在她佯裝著欲倒不倒之際,他的懷便向她徹底敞開。而後,她的身體慢慢地一點點發力,把他與她一同帶到床邊。那迷迷的香床綢被,加上她的柔滑小手在他背部的曼妙遊動,他的手也被她握了同樣輕緩地遊走在她綢緞似的身上,似無意又有意的一碰一閃,就溜到她聳聳誘人的胸口。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了,胳膊硬硬的直直的……小紅魚一邊保持小手與怠兒身子的聯通,使他的手能在她的胸和腰肢不離不緊,然後漸漸用臂力示意他上來,待他與她身子相抵,她的手悄然滑了下去一碰一觸.單握了他的命根把玩起來。那挺舉如柱的東西早悄然啟動,急急地要找一個去處。患兒能聽到自己全身血液囂張地湧動,氣喘籲籲幾近室息。他的身子被灼烤得要焦幹了,瞬間由小紅魚送到一處沼澤,便顧不著許多一氣紮到水的深處……
那一夜的代價是患兒丟了魂似的天天找小紅魚,他眼裏的小紅魚便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大把大把銀子流水樣進了香翠樓。 同時。息兒決意贖她出身.不能讓別人再碰她一指一毫。
狼窩偷生
青樓女子向來對錢不對人,隻要有錢不問官宦匪盜商賈兵民,像集市上其他生意錢物倒手而已,她們做的是皮肉生意。起初小紅魚不問患兒來龍去脈,見他扮相推測商賈之家。見患兒真動了贖她的心思,再三思付,借一夜侍候息兒六神飄揚之際突發奇招,淚水漣漣要問個究竟。 先是自我表示:你真心待我好的話,不論你做甚都隨你,一輩子當牛做馬服侍你,來世來生服侍你,就算你要飯行乞,俺給你捧碗帶路。 但必須說出真實的來路,否則誰敢跟你去?
患兒早感動得家底一窩端出。 九歲他被人用麻包捂走,在山裏跟山匪學藝,燃燒的香火上掐火苗,滾燙的熱水鍋裏取鋒利的刀片……動不動吃頓毒打。 不僅有狼狗日夜守著,還養了狼專吃抓回來的那些被搶了錢財的富商。 山匪還一再唬他,若哪天頭人不高興,成是下山空手而歸,就可能把他喂狼。 於是患兒天夭盼他們下山能有收獲,日後隨著下山他從沒空手。
起初不知為啥綁他,慢慢地他隻跟一個師傅。 聽說這夥山匪與日本鬼子有來往,不少人幫日本軍隊倒賣軍火,山上不斷出現東洋浪人。 因夭分高,師傅對他不錯,不出半年,他就成了師傅最得力的幫手。他們隻偷大戶,至於錢財如何處理,他從不問。知道了師傅是江湖上聞名的神偷,驚得他不知所措。 師傅笑說,將來你便是我的單線傳人! 最後一次師傅出手張家口,酒醉的師傅說出了真相,患兒娘與山匪頭人是仇家,綁他是要強迫他幹這行。患兒心痛如裂,決計報仇。 不料遭遇飛機轟炸師傅身亡,待他幾經曲折回到山頭,早沒一個人影。 據傳都跟日本浪人走了。 再沒見著其他山匪,他便自己幹起來成了神偷!
至於如何稱神偷,是有一種絕世偷功,當然不能隨意道出玄機。 有一點千真萬確,正像人們傳說,他可以在別人明眼盯著時輕易取走人家手拿之物,身上的東西更不在話下。
小紅魚聽得嘴半夭合不攏……突然她放聲號哭,其悲傷與先前判若兩人。患兒後侮告訴她真相,看來她反悔了,誰願意嫁給一個賊?何況是被官府重金緝拿,性命幾乎早不是自己的了。
小紅魚平生最恨賊,正是賊人盜了她爹的財物,才使她家破人亡爹爹慘死, 自己淪落青樓。 哭一陣歎一陣,歎一陣哭一陣……
患兒痛下決心,從此再不為盜,與她一起種田謀生,隻是這樣怕過分清貧讓她受罪。小紅魚止了涕泣說:隻要安安分分過日子,吃糠咽菜爛衫破衣不在乎!
次日告知媽媽,老鴨喜不自禁,小紅魚這樣相貌平常的女子多的是,有人贖她,快快掙幾個現錢拉倒。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不過,狡黯的老鴨嘴上還是叨叨著小紅魚如何如何好,她怎樣怎樣疼她,花了多少心血錢財才調教養大成人。 患兒隻一句,多少銀子?
患兒出門前一再叮囑媽媽,不許小紅魚接客! 媽媽連聲道,官爺放心,她就是您的人啦,我們好好侍候,官爺盡管放心! 再說啦她是我的女兒,我也心疼不是? 她有了好的出身,誰不高興?是不是?
別過小紅魚,患兒盤算借錢不可能,隻有做最後一手,相信日後她知道了也能原諒他。 以前罵別人賊性難改,現在果真如此,總為自己找理由,哈哈一笑,患兒自語,為了小紅魚就這最後一回……
重現江湖
患兒離去不久,皇甫口風傳首富被盜,丟失不少財金,官府懸重金拿犯。據現場勘查,與半年前的神偷一案可以並案。 官府一貼布告,住家行客人人岌岌可危。
果真乃患兒所為! 一般不會打本鎮的主意,上次因爹病而手頭緊才第一次在皇甫口下手,恰逢自己腿傷結果失手,多虧在小紅魚屋裏躲過一劫。 這回實乃迫不得已……香翠樓隨著外人傳說,江湖重現的神偷凶神惡煞一樣,驚得有些人夜間覺都睡不踏實。 小紅魚雖心生疑竇,想想不會是患兒,畢竟他曾以手指起哲,何況這些天不見他人影,應該是到外地湊錢了。
當患兒把一包銀元放在香翠樓媽媽的眼前時,老鴨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其貌不揚的小子這麼快湊了錢來,心悔當初沒再狠些很抬贖金。她安頓患兒樓下吃茶,一邊嘮叨,您瞧小紅魚在我這兒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養了這麼多年,剛指望賺錢又要被官爺領走,唉,我命咋這苦?她一屁股坐下來,叨叨個沒完,隻不提喚小紅魚的事。
患兒再取了腰間另一個小袋,往桌上一扔厲色道,喊人,否則……他一拖音, 目光凶狠起來。 媽媽兩眼放光。 天哪,不會吧,不會吧,金光閃閃……她仰脖朝樓上大喊:紅兒紅兒,神星到了,官爺接來了,快快收拾走人……那聲音頗巍巍在樓道傳來傳去,引來一幫姑娘們卿卿喳喳羨慕得了不得,有的千脆抽泣落淚,慨歎小紅魚命好!
小紅魚本來心已涼了,覺得患兒像先前的客一樣也一走了之。 當姐妹們紛紛道喜,她才擰一把自己,敢情不是做夢,三步並作兩步下樓來。 媽媽抱住她肩頭假模假樣擠出幾滴淚說:走了去享福吧,可別忘了俺呀! 小紅魚回屋草草收拾個小包袱,隨了患兒便走,好像晚走一步,擔心他會變卦再也走不了似的。
這時,皇甫口神偷的傳聞愈發驚了人們的日子。 連晚間小孩啼哭,娘都會說:再哭,神偷就來了。 小孩立刻止住,驚恐的小眼睛盯著娘……失之毫厘
患兒把小紅魚領回家那夭.爹平生第一次對他發了脾氣。 咋把這麼個女子帶回,讓他咋給死去的女人交代? 讓他咋有臉見先人? 爹痛心疾首……
低著頭等爹罵個夠的患兒,突然被安置在裏屋的小紅魚的哭聲驚擾了。 唉,不是說好了爹說話再難聽也要忍嗎? 咋又添亂?他本想不理小紅魚,卻感覺她哭得異樣,忙進屋問個究竟。不料,小紅魚是拿塊繡花綢巾,看一看便哭,哭一哭再看看。抬頭與患兒疑惑的目光相遇,她也不顧滿臉的淚水鼻涕,隻問綢巾來曆。她那凶相讓患兒全身一個激靈。那是他第一次隨師傅偷一富商的財物,因喜歡這條綢巾上的梅花,師傅就留給了他。 小紅魚一聽原委,哭得更加悲切,患兒根本勸不住,直到她哭得暈死過去。
患兒爹才知這女子剛烈,忙端水與患兒一起施救,等小紅魚緩過氣昏迷中接連喚爹,患兒方悟出些其中的緣由。
其實小紅魚一見綢巾早猜出幾分,那是她親手給爹繡的……老天爺啊,剛出苦海,咋跟了致她家破人亡淪落風塵的仇人? 真恨不得一口吞吃了患兒。她可以容忍自己嫁給一個賊,絕對不能寬容那個偷了她全家性命的賊……
半晌,小紅魚說自己累了要歇,讓他們出去,臉便朝牆躺下”
父子倆再次落座,患兒千脆把自己這些年的往事一股腦講了出來。啊?……這時患兒爹才想起,女人當年有過交代,無論如何要看好娃子,不能讓他成了賊盜。仇家曾與她因此賭過誓。否則,她一家武功再強,僅兒子一點便徹頭徹尾輸個梢光。 爹不聽則已,一聽前因後果,兩眼瞪圓,聲音忽地沙啞道:偷? 我們幾輩……老實做人……咋能偷……你娘一世英名……你……你……爹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待找來郎中,身體早涼透了。
抱著爹失聲痛哭,鄰人勸說眼下要緊的是辦後事。患兒忽然想起小紅魚,一拍腦袋飛跑幾步挑了門簾,見梁上懸一身影舌頭吐出多長。 他兩眼一黑悶頭栽倒。
患兒為爹和小紅魚先後辦了兩樁在皇甫口轟轟烈烈的喪事,其氣派足令觀者順舌。 人們議論到底是俠女的後人。 不久有人質疑,這麼個窮小子哪來的錢財?做甚生意,先前外出,回家坐吃山空,還贖了香翠樓的粉頭,聽說是大把的銀元,還有金錠。難道撿了寶貝? 或是與江湖大盜有千係,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難道是……是神偷?天啊,他要是神偷,皇甫口的富家咋過日子?
絕塵桑梓
傳說四溢,神偷是患兒?患兒是神偷?
正好,逢皇甫口兩月一會大集,鎮外六裏橋邊搭了戲台,台下人頭黑壓壓的,台上“趙子龍”高唱長阪坡,搖頭晃腦揮槍打馬,要去救出劉皇叔的兒子阿鬥。“趙子龍”轉了幾圈,便與悄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患兒照了麵。 咋回事?“趙子龍”想不明白戲還這樣唱,本想問話,一眼望見患兒手裏閃亮的東洋刀,唱了半截的台詞咽了回去,哆哆嗦嗦退向一邊。 台下“嘩”地大亂……
患兒站在道具桌前,麵無表情掃視一周四鄉八鄰來的鄉親,放聲高喊:我就是你們說的神偷。
台下再次混亂,有人縮脖子覺得有涼風,有人踞腳後跟想看清神偷胳膊到底多長。等大家安靜下來,患兒如數家珍講述了近年來自己在哪兒偷了誰多少財物……都是些名望不脛而走的大戶。 突然,惠兒舉起左手兩指向大家示意說:我曾給小紅魚以這兩指起誓,如今大家見個證。然後舉起從爹手裏傳下來的娘親奪得的東洋刀,狠狠地剁向自己放在桌麵的手指……
台下傳來男男女女的驚叫,一片散亂擁擠。
官府全員出動緝拿,鎮裏搜了個遍,也不見患兒半點影子。為此,皇甫口的官員功過參半。 功是總算曉得了神偷的模樣,過是神偷久居鎮上竟沒發現,待神偷自家暴露又未能緝拿歸案。 於是,功過相抵,急急四處緝拿,再論功說過。
若千年後,親眼目睹了患兒戲台斷指的一位外鄉人路過皇甫口探友,說曾在東洋一艘船上見過患兒。 人是老啦,還是能認得出來! 兩人搭汕,提起皇甫口生出幾分親切,患兒問他可聽說過數年前皇甫口的神偷,他沒敢說知道,患兒瞅瞅自己的斷指便默不作聲。
這事在皇甫口再次刮起不小的一陣旋風,不過多是些上了年紀的人神叨叨的傳說,年輕人聽後僅笑笑而已,幾乎沒人相信。
(原載《通俗小說月報》2009年第4期)
握手
(短篇小說)
什麼活動也不願愈參加的盧曉更,這次不得不去。
為了讓全班同學聚齊,班長在那個路口等了他五天。還說,本想等七天,一周一個循環,如果等不到才心甘。
多年不見,見麵總要先握個手,且當年關係越“鐵”握的時間就越長、越狠。班長說話間早伸手前來,盧曉更卻把手背到身後。班長有些尷尬,伸出的手掌隻好向上抬了抬,去拍他的胳膊。 班長說,高中畢業後同學大多斷了聯絡,後來都聯係上了但沒人知道他的電話,多虧誰說曾在這個路口遇過下班的他。 這次聚會,想按畢業照上每人原來的“站位”拍張照片,少一個同學都不好……
聚會那夭,一群女人還像當初小女生樣咋咋呼呼,生怕別人忘了她;男人則誇張地擁抱熱鬧。 同學們發現,唯有盧曉更怪怪的,跟誰都隻是點頭問候,就是不握手。
同學就逗潘蓮蓮,你去跟他握手,他總不能不給麵子吧!―誰都知道,當年,盧曉更對這位外號“潘金蓮”的女生很有點意思。架不住大家美言,她就大方地走過去,把手舉得半高,連聲叫盧曉更。 不料,對方還是禮貌地點頭回話:你好,你好!
蓮蓮的手僵在那兒,臉就有些掛不住。 當年“班花”不說,現在還是官太,何況剛才同學一陣亂捧,拗勁一上來,她堅持道:盧曉更,這麼多年不見,咱還是握個手吧!
曉更微笑著說:不握了,想念也不全在握手上,你說是不是?
還是握握吧! 潘蓮蓮的臉已經很紅,麵子算丟得撿不起來,還是不甘心地想挽回一些。她的眼睛逼視著,有些笑裏的怒火。
對不起! 我,很不習慣握手,十多年來不跟人握手。 別的什麼都行。 抱歉! 曉更也在堅持。
敗下陣的蓮蓮禁不住挖苦了一句:你不會還是處男吧?
大家哄笑。 沒想到,盧曉更坦然地表示, 自己一直未婚。群體啞然。
班長打圓場勸大家坐下一邊吃一邊聊。
席間有同學一再觀察盧曉更那雙手,沒發現什麼特別.也沒什麼毛病,白光光的,細長長的。 有同學心裏犯嘀咕,沒結婚或受了女人傷害,不跟女人握手罷了,怎麼跟男人也有仇似的,握個手能咋?
同桌的幾個女人就問:盧曉更,這麼多年,就沒談過? 是眼太高了吧!
談過,沒成,先後談過四個,最後就不談了。 他平靜地回立夕:
你做什麼工作? 一女衝著問,大概想到是工作影響了找對象。
曉更輕聲說:搬運工。
想問搬運什麼,可她的問話才出口半句就被同學打斷:工人咋啦?別瞧不起工人,我也是工人,趕明兒我給你介紹一個……
你太老實了吧! 是不是不懂浪漫? 比如,給女孩送花什麼的。 一胖女人笑道。
明顯地看到曉更猶豫了一下。他才慢慢地說:幹我們這行,不興送花……
為啥呀?為啥呀?是裝小女生樣有點撒嬌地追問。
誰說盧曉更不懂浪漫,你們沒注意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是特別……一悶氣男聲插話,一群女人誇張地笑。 曉更想解釋是工作需要,最終沒開口。
有同學在彼斤剛才班長講話的舞台上高歌,不斷有人加人,一會兒就成了男男女女混合唱。 有同學敬酒,大家就互相祝福,就喝酒。曉更本想端杯意思意思,蓮蓮把酒杯舉到他麵前說:你說的,除了握手,幹什麼都行,我先千為敬―有點“將軍”的味道。 官太太曆練的酒場,三下五除二盧曉更有些高了。
突然同學慫恿蓮蓮讓他去唱歌。 說不定什麼原因便有誰與他握了手―沒人在意,當夭與盧曉更握手成了許多同學最想看的一幕。
蓮蓮問:盧曉更,還喝不?
不……喝了,多了……他的舌頭有點硬。
這樣吧,你唱支歌,便不喝了。
曉更“吞”的一聲笑了:不會,我……
咋能不會?唱中學的老歌都行。 有人起哄。
曉更手臉一起左右搖晃:不行,真的不會……平時隻是自己哼哼……
哼哼也行,哼哼也行。 同學再次集體起哄。
被推操上歌台,他的腳下有些發飄,心想,這麼多年, 自己竟沒唱過歌,那就哼壩!
台下起哄,開始,開始! 哼啊,哼啊!
盧曉更真的開始“哼”。
當他“哼”第一句時,全場爆發激烈的掌聲和叫好。
等淹沒了“哼哼”聲的叫好聲漸微,人們聽清他“哼”的另一句曲調,很耳熟,是聽過的,於是叫好起哄再次蓋過他的“哼哼”聲。 片刻,一切突然稀疏下來。大家的眼睛瞪得有點直,慢慢地,就沒了聲響。 餐斤裏聚會的幾桌同學都安靜下來,聽他盡情地“哼”那熟悉的曲調……
包間裏勸酒的餐廳老板,以為什麼事,出來一看是“唱歌”,冷不丁跑上去抓住曉更背後那隻手,一邊搖一邊讚歎:唱得好,唱得好……
服務小姐急把老板拉下來說:老板,你沒聽他“哼”的是哀樂呀!
大家一下明白了盧曉更為啥十多年不跟人握手!
十多年啊,是水滴穿石的十多年啊! 許多同學眼裏喃上淚花。
突然,幾個同學衝上去握住曉更那隻拿麥克風的手,使勁搖啊搖!
(原載(寫作)2009年第1期)
當我想你的時候
(短篇小說)
窗外的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一直下個不停,應該有些日子了。林坐在窗前吐著煙圈,目光咬著那雨絲,心裏亂糟槽的,全然沒有被雨水衝洗濕潤潔淨的感受。他總在想,+年在人的一生中是多麼重要,人的一生又有幾個十年?
時不時張開五指像把梳子煩躁地搔一把頭發。 有那麼一刹那,他的目光便落在掌上,卻有些視而不見,感到一切都模糊了。那僵硬的五指紋路在這種模糊中,竟化作一張熟悉的臉孔。他驚叫一聲,該死的幻覺魔鬼。
那一夜總睡不著,翻來搜去,甚至隱隱約約聽到隔壁同事屋裏床鋪咯咯吱吱的聲響。 林知道,那是同事外地的女友來了。兩人大概又“非法”睡到一張單人床上,提前上崗了。 隔壁同事其實是去年才分來的大學生.真夠浪漫開放。
林的大腦隨了那亂七八糟,時斷時續地浮現出大學時與梅在一起的悄形。
梅很漂亮,苗條的身材,五官小巧而比例協調。起初她是校園裏流行的披肩發,黑而亮的秀發,長長的、直直的,順順溜溜地自上垂下,柔柔的、輕輕的,依了微風飄逸起來。那背影是令多少男生心動、著魔得夜不能寐的。
那時候,她總喜歡問他的一句話是:當你想我的時候,你會怎麼辦?林嬉皮笑臉回答:當我想你的時候,就想人非非……
梅頓時羞紅臉,兩手並用,一把擰住他的臉佯裝怒態道:流氓。她的本愈是,林能用當時最流行的千百惠的《當我想你的時候》來回答:當我想你的時候,我的心在頗抖……當我想你的時候,才知道寂寞是什麼……
被擰的林當然也要隨著她表演疼得大叫!
如今,仍是孤身一人的林,臉掛笑容回憶往事。 當昔日的幸福甜蜜又一次清醒地活躍起來時,他就在床頭惡狠狠揮揮拳,腳敲床板,神經質吼一聲,魔鬼。 是夜,迷迷糊糊人睡後,他還真夢見了一個紅臉長舌的魔鬼.露著猙獰的撩牙向他撲來……與梅相識是平常而又平常的日子。大學報到那天,林在校門口看到一個女孩眼睛紅紅地站著,大概剛哭過不久。 他上前問她需要幫忙嗎? 因為她的身旁是兩個看上去很重的旅行包。這一問,女孩的淚又流下來,邊哭邊些許窘迫地掏手帕,卻帶出一個信封掉在地上也沒察覺。 直到她欲拭淚時側目一瞬,所有的動作才凝固了,繼而突然破涕為笑道,找著了,找著了……林莫名其妙地搖搖頭望著她。女孩不好意思地解釋,起初以為大學錄取通知書丟了,翻遍了包也沒有,怎麼會在這兒?林問她那麼多東西,為何不找個三輪。 她說,錢丟光了,一邊走一邊想,便突然感到通知書也可能一起丟了,結果一時間真的找不著……林幫她拿了行李到報到處,她的同學們就把她送到安排好的宿舍樓。 這個女孩是梅。
梅當時卻忘記問林的姓名或專業科係,她感到遺憾是幾夭以後。 先是不適應七個人共住的南腔北調的大宿舍,接著想念遠方的家和爸媽,直到一段時間習慣了才想起來那位好心送她的男孩是誰,在哪棟樓住,是哪個係的之類。唉,都怨自己,連聲謝都沒有道。
林與梅的初戀大概正是從那天見麵開始的。 他續了一支煙走到桌前翻開影集,裏麵有他和梅的合影,僅一張,其餘的全應梅的要求毀滅了。 這一張幸存,是因為當時洗得多,無意中夾在書裏,忘了燒,直到工作幾年後用那本書才翻了出來。他有些如獲至寶或失而複得的感覺。
照片上的梅留齊額劉海,與他背靠背坐在草地上,那是林用相機自拍裝置的傑作。 這張合影有極其重要的故事。 林曾無意中說起他喜歡女孩留齊額劉海,像溫存的日本姑娘似的,梅因此把一頭澡布般的長發剪短了,讓林後悔得跌足長歎,罵自己多嘴。梅不在乎地說:隻要你高興、你喜歡,我怎麼都行。林的淚湧出來說:天哪,我真是感動都來不及,不知該為你付出些什麼。梅咯咯一笑說:全身心愛我! 林狠狠地點頭,恨不能點出一個什麼痕跡留在空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