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而此時水雲的心情也好不了多少!
自從丈夫過世,水雲就明顯感到自己的心境變了,連走在街上的神情也跟跛仔明在世時完全不同。以前,賺錢了回到家是很開心的事,看著丈夫喝酒,為他噴水衝涼也都伴隨著自己內心的安寧和喜悅。雖然從未和丈夫拖手上街,但當自己孑然一身地走在街上,卻絕沒有孑然一身的感覺。近段日子,七間連鎖店經營得有聲有色,賺的錢比販蛇那陣還要多。而在連鎖店裏麵員工對自己的奉承討好,顧客購物的熱鬧,日進萬金的喜悅,都抵消不了她從頭到腳感覺到的孑然一身那種從未有過的孤影淒冷的意識。
回到家中,特別是晚上,這屋子就像破舊的老廟,陰風陣陣,幽暗可怕。半夜醒來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沒了跛仔明那肥碩健壯的身軀,沒了丈夫求愛的絮語,沒了丈夫喜歡搭上自己腹部的左腿,她真是難受得弓身難展。左睡不是,平睡不是……各種睡姿都平複不了她無所適從的心情,索性坐在床沿或站起……屋子靜得憑“嗡嗡”的蚊叫聲就能數出有多少隻蚊子在飛。
丈夫去世一月有餘,這陣子體內累積的性能量無處發泄。在這麼夜深人靜的空屋,更是難言的空泛和如撕咬般的煎熬。她好幾次拿起手機要撥子民的號碼,又好幾次放下。自己隻是30多歲,還要過大半世這樣的孤清生活,還要忍受常人難忍的苦楚。天啊!我該如何是好啊……如今,她最害怕見到夕陽那一縷餘暉,把她帶入地獄般的夜晚;最高興的是窗外射入那一片耀眼晨光,又得以投入白天的操勞,擺脫這該死的長夜苦困。
昨天上午她在電話裏告訴豔媚,有空來一趟。她覺得自己忍受不了這漫漫長夜,請個家傭,不管她幹不幹活,隻求家裏有人影相隨,有人聲伴耳,足夠了。想著再請回以前的好姐,但好姐並非傾談之人,於是,就想到婚前娘仔房裏的好友豔媚。
“喂!水雲!我到了鎮上,可找不著你住的屋!”
“你來解放路吧!我在‘露絲’時裝等你!”水雲掛了手機,就去菜市場買菜。“哎!小梅,待會有人找我,就說我去買菜,叫她稍等!”臨出店門,她回頭吩咐道。
“行啦!”
沒想到豔媚今天一早就來,水雲高興極了。一是自上次榕樹村的龍舟景見麵後,再沒相見過。眨眼便五年多了!二是曾經好姐妹一場,雖然長時間沒見,但相互間那種親切猶存,絕非時間的距離能改變。一有機會,各自的傾訴欲,自小養成的相互間的知根知底,談話間的毫無設防……值得高興的東西太多了!水雲本打算去酒樓吃飯,可又覺得酒樓太顯生疏。還是回家,一起動手做飯。水雲買了菜回到“露絲”時看見豔媚,高興得真想抱住她轉幾個圈。
“小梅,你看,我跟她誰顯老?”水雲問。
“當然老板娘年輕!”
“呸!問等於沒問,我們回去!”說著,水雲挽起豔媚右手往家裏走。
“其實,不用問都知道你長得比我年輕啦!”豔媚說。
“她跟我打工,隻會說討好的話,不真實!”
回到出租屋,水雲把買的雞、魚、蔬菜倒在地上。說:“一起來,弄頓兒時的口味嚐嚐!”
“多少人吃?”
“就你我!”
“你兒子呢?”
“學校寄宿!”
“你母親?”
“在她家!你在人口普查嗎?”
“兩人吃,買這麼多菜,吃得完嗎!”
“怎麼吃不完?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開心就好胃口,準能吃完!”
兩人配合默契。先洗米,再殺雞。冬菇、紅棗、生薑切成絲混在雞肉裏拌勻,再把黃花菜放勻在上麵。弄好了這冬菇蒸雞,水雲便把它放入電飯煲內,開了電源。豔媚已把鯇魚洗幹淨,放進剛燒開的湯水裏。水雲切著豬肉,豔媚洗著蔬菜……
“喂!鯇魚到時間沒?”
“沒!還差三分鍾!”
“鮮魷怎麼炒?”
“炒洋蔥呀!我最愛吃,忘啦!”
“隔了十多年,誰知道你口味有沒變?”
“變你的頭!‘三歲孩兒定八十!’能變到哪兒去!”
“小時候,記得嗎?花生地裏收獲完花生,很久沒下雨。遇上場大雨,我們就冒雨去地裏撿花生芽。多鮮嫩的花生芽,鮮甜爽脆,那才好吃!”
“唉!比陳皮還陳舊的那些事,現在還提它,幹吊胃口!”
“有次你滑倒在河溝裏,全身半泥半水的,記得不?”
“記得!醜死人!”
“喂!鯇魚撈上了嗎?”
“哎喲!怎不早說!熟過頭啦!”
“哈哈哈!你負責弄的怎怪起我呢!”
“衰鬼!”
……
笑談之中,一頓豐盛的午餐很快煮好了。擺上飯桌,水雲拿出兩瓶酒,問道:“紅色的是進口紅酒,白色的是黃金冰穀酒,你喝哪個?”
“沒白酒嗎?”
“有!什麼牌子的?”
“老窖吧!我喜歡那味道!”
水雲拿出手機,“喂!康富酒行嗎?送瓶‘1573’到棱角街63號,即送!”
“‘1573’一千多元一瓶,太貴了吧!”
“不貴!這瓶進口紅酒3000多!”
“嘖!有錢就是不同,我們想也不敢想!”
白酒很快送到。水雲打開瓶蓋,把豔媚的杯斟滿了,問道:“夠不?”
“今天心情好,應該不夠!”
“好!喝吧!”水雲呷了一口,又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喝白酒?”
“跟那衰鬼老公開機艇下鄉收購香蕉那陣,說起就氣人。我老公沒一樣行,就喝酒行。收購香蕉本來就微利,他卻一日三餐都喝,喝迷糊了又要去為香蕉稱重量。稱多了人家暗自高興,稱少了人家就糾正你。怎賺得了錢!跟他一起做了三年這生意。錢沒賺,卻沾上了喝酒!”
“現在幹哪行?”
“更衰!把機艇賣掉後,便到市場投取了一個豬肉攤檔賣豬肉。他又學會賭錢!一個男人嗜上酒和賭這兩樣,廢人一個!”豔媚越說越忿,“有時候真覺得像你嫁個殘疾老公還好!我老公他自己既無能力,又不服氣按我的意思去做事。我打算自己做,他又處處掣肘。如果他殘廢了,管不了我,我就算擺個地攤,平時不亂花錢,這十多年也能積存十萬八萬!可現在,分文也沒有。氣人!”
“幫我忙吧!吃住在我家,做飯打理家務就行。一個月給你3000元!”
“早想出來找工作,一直沒機會。好吧!我拿2000就滿足的了!”
“哎呀,你跟以前那樣老實,都沒變。說了3000就3000!”
“賣豬肉那陣,我生意很好的。人們都說我不缺秤,沒喊高價,夠老實!”
“唉!我嫁了個跛腳老公都不知多羨慕你們有個正常的老公,你嫁個正常的老公反倒羨慕起我。人嘛!其實都是沒哪樣恨哪樣!來,幹杯!”
“幹杯!”豔媚也舉杯。
“喂!你兒子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學榮的?”豔媚幹了杯問。
“是又怎麼樣!”水雲高聲應答。
豔媚微笑著,好一陣後,又道:“那時候你該跟學榮說明白才是!”
“說明白又如何?明英父親是書記,我憑什麼跟她爭!”
“也是!我們姐妹似的那麼熟,就不明白她明英怎好意思和你爭!”
“沒怨的!要怨就怨自己命苦吧!”
“你讓不讓聰聰跟他相認?”
“休想!恨不得他死掉才解恨!”
“或許學榮當時另有苦衷呢!若他明白你有身孕,未必如此絕情的!”
“我的婚姻完全因他所賜,人生也都因他改變。我有身孕才跟我結婚,沒身孕就一腳踢開。這是什麼樣的愛情!你知道他哄我的那些美麗謊言嗎?你知道他跟我許過的承諾嗎?不恨他才怪!除非我不是人!”提起以往的事,水雲抑製不住心中怨懟。
豔媚若有所思地,好一陣,又道:“其實,多強烈的怨恨對他也是毫無傷害,真正受傷的不還是自己。事情過了這麼久,我勸你把那些傷心事都掉進獅子洋。要不,背負這重傷而行,哪會不辛苦的!”
“怎忘得了!你沒那種經曆,不明白的。你第二杯喝完了,還加嗎?”
“喝吧!加!”
“我喝的是紅酒,你不要說我使詐呀!”
“很久沒這麼開心,醉了又如何。頂多睡覺罷了,加!”
兩個女人笑著,喝著,怒著,逗著,好不開心。豔媚迷糊著醉眼,小聲問道:“沒哪一個會想到跛仔明這麼短命。想不想再嫁一個?”
“這年紀,我看上了人家未必看上我,人家看上我,我又未必看上他。其實,以我這命運背景,還有誰會看上我!就算有人看上,不也是看上我的錢!”
“倒也是!可還是要找一個。要不,這漫漫長夜怎麼過!看你這身體,紅光潤滑,又不用幹重活,一個男人也不夠你用!”
或許水雲讓豔媚說到了三寸,頓時滿臉通紅。伸手捅了豔媚一下,欲怒還笑道:“你發情就發,耐不住就去街上拉個,不要拖連我!”
豔媚“嘻嘻”笑道:“聲明在先,每個星期我要回家過一夜!要不我真耐不住!”
果不其然豔媚醉了!語無倫次的。她的酒品還好,醉了便睡。不經意間,又是夕陽西沉。水雲從西麵的窗戶看見那一縷血紅的夕照,忽然若有所悟地找出鏡子照看:麵無表情時眼角額頭還似光滑,但一微笑,一嗔怒,額上的皺紋和眼角的魚尾紋,就如寒水河的浪溝,深淺不一。眼袋也已露雛形,雖然皮膚還算光滑潤澤,而這隻是自己常吃參茸補品的效果。盡管如此,卻也難掩偶爾泛起的心竭神疲和那光滑潤澤遮蓋下的歲月痕跡。
“我有老公卻恨沒金錢,她有金錢又恨沒老公……”豔媚躺在拉床上,喃喃醉語。水雲聽見,思索一番,不以為然。她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無非在說上帝是公平的,因而這世間的人也是平等的。有此缺彼,有彼缺此,魚與熊掌兼得的事世間少有;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事更不可能。但這類看似道理的道理,對於豔媚這種事業上毫無成績的人,或許是非常受用。用這類道理平衡自己麵對財富的失落心態,解釋自己的失敗。因失敗而導致的貧窮,因貧窮而導致的自卑,因自卑而導致的對別人成功的妒忌或詛咒;因為這些而令自己漸無生趣的自我慰藉。失意之人很自然地把這道理視作自己的生存信念。但水雲並非如此認為,從自己一路打拚到現在這過程,靠的是自己的聰明才智,實打實拚,中途稍有畏懼或因困難擋路半途而廢,也走不到今天了。
若真有命運這東西,自己這好運也是靠自己的主動爭取得來的,絕非坐等而來。至於自己不幸的婚姻,根源就是拜學榮所賜!她堅信自己若嫁個正常的男人,就算如豔媚老公那類不中用的男人,也會比現在幸福百倍千倍!所以,自從跛仔明一死,以前對學榮的怨恨更上升到恨上加仇的程度!她想起剛才喝酒中豔媚說的那番話,苦笑搖頭,心中暗道:“你哪明白呀!”其實也是,誰都羨慕她這生意,可有誰知悉她一路走來曾經的挫折和厄困!
豔媚當然不明白水雲個中苦況。
水雲看看鍾,晚上八點多了。豔媚該沒這麼快醒來,她拾掇好碗筷放進廚房,拿了一床被為豔媚蓋上。然後出去看看店鋪。
生意這事,說起來真的就憑你夠不夠膽去做。“露絲”成功,因為它是橫沙鎮第一間服裝連鎖店,鎮裏有消化它的購買力,人們對此大都信服。後來她在新建的解放路西麵連開六間店,加上子民的六間和其他自營店,200多米長的解放路就有20間經營服裝、鞋、手機的店鋪。解放路開張初期店鋪的生意也都因此大打折扣,水雲隻是恃著自己本錢充足,盤算著單店平均能有“露絲”一半的營業額,七間店累積起來的利潤也不少,這才有膽搏盡它。但怎也沒想到,這商業街開業半年後,生意便度過開業初的磨合期,一天比一天好。水雲的單店營業額比“露絲”在東街那時候還好。看見這摩肩接踵的人流,那些以為橫沙鎮容納不了這麼多店鋪而對這商業街不看好的人,懊悔極了!隻能徒嗟一句:“看著別人發達”罷了!
此時他們才恍然大悟:眾多的店鋪聚集一起,會起到“吸盤”的效應,把原來不到橫沙鎮購物的附近或稍遠地區的客流吸引過來,並凝聚著。
改革開放初期的農村墟集,有誰想得到這層道理!
國慶節的10月,白天還是熱氣迫人,下午的陽光比夏天還要猛烈。但入夜時分,空氣中彌漫著秋涼的氣息,溫度驟降。秋風一掃,在白天讓烘熱的太陽焗得昏漲的腦袋頓時清晰起來。走出巷子,行走在大街上的水雲,她喝了半瓶紅酒,醺醺然有點頭重腳輕。涼風吹來,便感覺清醒了許多。
“老板娘,這是今天的營業額!”水雲先到“惠信”手機連鎖,值班經理拿著流水賬本對她說。這是兩間相連的店鋪,她把中間的隔牆拆掉,相連成一間。今日這店有15000元營業額,除掉鋪租、人工、水電稅費,純利有近6000元!其他幾間服裝、皮鞋那類的連鎖店,平均下來每天利潤都超千元。店鋪的成本是固定的,銷售毛利也都固定著。憑每日的營業額,就知道每日的純利了。這手機連鎖,又讓水雲押中!看著各店遞上的報表,心裏愜意極了。
這段日子她的心情都是這樣:到了店鋪,看見生意興旺,想著今天又賺了多少錢,心裏舒服,脾氣也好。員工見老板笑容滿麵,加上工資較高,也都工作開心,待客熱情周到。這又讓顧客有賓至如歸的購物自豪感。如此良性循環,生意哪有不好。做店鋪生意,講究的無非就這些。簡單,卻又並非易事。但一回到了家裏,水雲就又是另一種心境了!她也自知歸家這情緒要不得。但是,起碼到此刻,她都沒法擺脫眼下這種與在店鋪中截然相反的情緒!
每個晚上結完各店鋪的賬目,都在十點半。這晚,在“露絲”工作的員工小梅向她提出:她老家的父親生病住院,是胃癌,要切除半個胃。卻沒那筆治療費,希望水雲能借她5萬元。水雲明白,這些員工,有事相求時借口是蠻多的,真與假,無法證實。以每月1800元工資,小梅要工作三年才還得清這筆債務。三年中,這小梅若想賴掉這筆錢,隨時都可一走了之,水雲也奈何不了。不過,自己待員工不薄,單是工資比市價也高了300元。每月兩天假期,時節假日都有獎金,每季度舉辦一次聚餐唱K的活動。離開這裏,恐難再找一份這麼好的工作。從長遠些的時間考慮,是得不償失的事。
水雲再看小梅,這是個模樣標致、笑容甜美、身材窈窕的四川少女,剛讀完初二就來廣東。先在蠟燭廠工作,忍受不了蠟燭廠的刺鼻氣味,轉投到“露絲”幹。水雲對她的觀察,覺得她工作時頗有心計。多挑剔的顧客,百般挑揀才從喜歡的衣服上找出一點瑕疵。比如一個剪得不夠平整的線頭,明明喜歡的顏色又說不好,談好了價錢卻又反悔還價太高,又不好意思反口便以忘記帶錢做借口說回頭再買。但最後都讓小梅說服做成了生意。
“你什麼時候需用?”水雲決定借給她。除了對小梅的信任,還有即使小梅跑了路,但讓員工們知道自己的為人,也都有價值。
“我寫張欠條給你吧!每月支100元給我就行,餘下的還債吧!”
“欠條有什麼用?有心跑路的10張欠條也沒用!”
“也是,多謝老板娘信任!”
小梁的車早停在店門外等候。水雲每晚拿著幾萬現金,離家雖不遠,為了安全,都叫小梁接她回去。
車開到藕粉街口,見前麵有一男人正與一女子傾談著。月色朦朧,但水雲老遠就感覺出那男人就是學榮。
橫沙鎮這藕粉街口,每天入夜便有十來個的外地女人,穿著豔麗,略施脂粉,對來往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察言觀色。發現有人稍露“意思”,便打起口哨,上前撩逗著。討價一番,便挽起男人手臂往她們的出租屋走去。
水雲叫小梁開慢點!小梁也看到了,當確認是學榮後,一加油,車快速離去。
其實,學榮的情形與水雲有點相似,也怕黑夜降臨。
上次到水雲家被趕走後,學榮對兒子的思念更是濃重。周末他獨自去了英華中學,希望能看到周末回家的聰聰。他看見了水雲領著聰聰走出校門,上了小車,很快沒了蹤影。他戴著副墨鏡,混在熙攘的接送家長中,離水雲母子倆隻有十多米,清晰看見聰聰的模樣。無錯,一點跛仔明的模樣也沒有,眼神像足了水雲,清澈而專注,微翹的嘴角也像她。但臉龐的輪廓像自己,那道稀疏、粗大的八字眉,鼻梁挺直但不大豐滿,都像極了自己。兒子和水雲說話之間顯露的神氣就更像水雲。他多想上前相認,但稍作思量便放棄了。不但水雲不承認,聰聰也接受不了,他的老師、同學知道聰聰原是這般底細,將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他,最受傷害的不還是聰聰。算啦!能仔細見上一麵,見好該收了。他悻悻地回到家。明英早回了,正坐在椅子上,渾身不滿的神色。
學榮閑逛得悶的時候,便把摩托車開上路兜客,做著載客摩的的行當。對此,明英十分不滿。她知道水雲的店鋪都在解放路,覺得丈夫做摩的生意不是為著賺錢,是為著接近水雲。想象著丈夫和情敵在橫沙鎮相會,而自己在榕樹村從天亮幹到天黑,明英怎會不生氣。臨近傍晚,明英越想越憤,再無心情待在店鋪裏,便提早收鋪回家。學榮下午見著兒子卻相認不得,也是神情萎靡。兩個心中有刺、心境頹喪的人在家裏,打看各自的算盤,可想而知這是何樣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