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3)

第十一章

天剛亮,招娣就蒸熟了女兒愛吃的白糖糕。待女兒吃飽了,打點好書包,上學去,已是七點多。她拾掇洗淨了碗筷,才有空走到梳妝台前打理著自己。這時,又想起移民香港的丈夫和兒子,“該在上班或上學途中了吧!”

“不要臉的臭婆娘!”

“偷男人的狐狸精!”

“發情的豬婆!狗!”

……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高佬昌的老婆。

招娣想起昨晚的事,她就暗自叫苦。梳完頭發靠在後腦繞紮著發網的雙手不聽使喚似的滑落,重又蓬亂的頭發遮住大半張臉頰,襯著那慌亂無措的神態,像女巫似的端坐著。

落得如此結局,能怨得了誰。

招娣丈夫海波的母親解放前去了香港。招娣生了女兒不久,丈夫以照顧母親年老為由申請去香港定居。當他起程去香港之時,正是滿堂籌備建新廠的時候。舊磚廠標期到期後,招娣也不做磚廠出納了,和丈夫一道做起了私兌港幣的生意。半月前丈夫帶回來的5萬元港幣,到現在還未兌換,她曾問當掮客的高佬昌來著,幹嗎快一星期了也不來兌換,是否兌換率太低,沒賺頭。

不是這回事,是近十天海上緝私船巡邏得太頻密,看見運沙船都上船檢查。誰也不敢捎帶走私貨物。高佬昌告訴她。

招娣知道了原因,可擔心有增無減。她做私兌港幣的生意在榕樹村已是公開的秘密,誰都在認為她家裏有很多錢,好食懶做之徒便把目光瞄著她。前陣子她就被偷竊了幾千元。

昨夜十點多,高佬昌終於來了。

“啊!是你!”招娣焦灼中帶著興奮。她也莫名其妙,見著高佬昌時,心情特別舒服。“肥仔坤呢?怎沒來!”

高佬昌熟門熟路,進門就把風扇調到最大擋。然後神秘兮兮地說:“他的貨上星期給全扣了,這次肥仔坤翻不了身的啦!”說著除掉短袖襯衫,赤裸上身走近風扇。“該裝部空調了!枉你是‘南風窗!’”

坐在梳妝椅上的招娣,望見高大健壯的高佬昌,心頭一陣慌亂。她欲把目光從高佬昌身上移開,可高佬昌寬闊的背上的肌肉渾厚結實,鎖住了她的目光。她仿佛聞到了高佬昌身上的氣息,這有些久違了的男人身上的味道,讓她心跳得臉也有些發熱了。

近陣子,招娣總覺得心緒不寧。無端端埋怨丈夫都一個多月了也不回趟家,又無端端地盼著會在哪兒碰上高佬昌。總之,七零八亂的心裏無譜。

高佬昌望望招娣,欲言又止的神態。招娣見狀,忙問:“什麼事情?”

“比率很低,這麼熟,都不好意思!”

見招娣不作聲,高佬昌又說:“我本不想來,可你又催得緊……”

“兌多少?”

“八點六!”即是一百港元兌換八十六元人民幣。香港的兌換價是八點五五,如此,招娣這批港幣是無賺頭了。

招娣咬咬牙,說:“也好,兌吧!兌完放銀行總比放家裏安全。”說罷,走入房間,拿岀五萬元港幣,高佬昌也拿出相應的人民幣兌換。

招娣接過高佬昌的錢,沒有點,對高佬昌她信得過,把錢拿進房間後出來。高佬昌把錢點完後,拿出似有假幣嫌疑的兩張多看了幾眼,又唾了口口水在右手食指上,在錢幣的一角搓摩了幾下,確認沒事了,再放回口袋。完了,拿起短袖襯衫張臂便穿,此刻,招娣突然從背後摟緊他。

這一動作對於招娣也是突然至極,怎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動作。剛摟住高佬昌那刻她也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也意識到需立即抽身。然而,高佬昌也迅即把她抱緊。她緊貼著高佬昌肉感結實的身子,吮吸著男人那特有的汗臊味,已由不得自己了……當事情發展到緊要關頭,一縷負罪感掠過腦際,可她卻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屋外那咒罵聲不堪入耳。愈來愈多圍觀的人群隨著高佬昌老婆的咒罵聲哄笑起伏。那事過後,眼前這一幕的想象在招娣的腦海中也曾出現過,也因此而忐忑不安。但當事到臨頭之際,她反倒冷靜起來。“大不了如此,還能怎樣!”她心一橫,心裏說道。

“人渣!狗!知衰了!不敢現狐狸相了!怕讓人看見你那發情模樣了!”

招娣臉上的細皮嫩肉隨著高佬昌老婆的咒罵聲內容的改變而顫動。好幾次要開門跟高佬昌老婆對罵一番,但轉念想想,畢竟不對的是自己,多難聽的罵聲也都要忍呀!隻要不開門,她終有罵得疲倦的時候。

“不出來!好!用臭屎淋你這狗!”片刻,屋子大門被液體淋潑,從門縫漏入幾滴糞液,發出陣陣糞臭。

招娣“謔”聲站起,快步走回房間捧出鄉村誰家都有的那糞桶,猛開大門,趁高佬昌老婆毫無防備,把那桶糞尿正正地扣在她頭上。

咒罵聲和圍觀人群的起哄聲驟然停止。瞬間過後,圍觀人群的哄笑聲再度響起。

這時候招娣的母親旺嫂正在陽台晾曬衣服,大兒媳美鳳入屋把她從陽台叫下來,說了高佬昌老婆罵招娣的事。賣了榕樹村磚廠後,滿堂大都待在家裏,聽了女兒的消息,和旺嫂麵麵相覷,瞪著不相信的目光。“衰運當前,頭頭碰著黑!”呆了好一陣子,滿堂甩出了這句,長歎一聲,跌坐椅上。

這天的傍晚,德榮回家了。距上次回家,美鳳清楚記得,相距兩個月零五天。

德榮一入家門,便見著哭紅雙眼的妻子。“偉仔真進了戒毒所?”他焦急著連問幾聲,從沒見過德榮是這麼緊張的。美鳳見到丈夫,淚水頓如泉湧,泣不成聲。“哭有用麼!你說呀!”美鳳竭力忍著,止住哭泣,猛聲道,“你有用!最有用是你!”

“你答我,偉仔究竟怎樣?”

“國偉是你仔?你知道他是你仔?一年你見他多少次?你緊張過他?這是你家嗎?啊!是你家嗎?”美鳳怨氣滔天,怒聲斥責。

這當兒,滿堂和旺嫂聞訊趕來德榮家,正撞見這一幕。滿堂不知怎的,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臨近元旦,榕樹村的水利建設用完了學榮還上的60萬,正停工待錢進料。再沒有辦法可想,還是學榮出麵找著子民,生拉死拽,最終子民願以150萬收購了榕樹村這間新磚廠。二廠所在地的村委會聽聞榕樹村這邊的信息,也找到家明要結清磚廠累積欠下的磚廠租地款和泥土款共30萬。家明提出磚廠給回村委會,抵消那30萬算了,就當這幾年沒經營過磚廠。村委會不肯交換。滿堂這夥人做了7年磚廠,結局是賺了座等同廢棄的二廠和每個股東分得20萬元。

得知學榮要賣一廠,滿堂極力反對。還能賺錢的磚廠,舍不得呀!可反對也沒用,四個股東,單是滿堂反對。子民接手那天,滿堂耷起脖子,腰也挺不直,垂頭喪氣,一下子蒼老了好幾年。自此,他整天困在家裏,時而自言自語,時而拿起二胡拉一首廣東音樂。賣一廠還債,輝叔也十分無奈,但終於了卻了挪用專款這樁揪心事,還是喜大於悲。家明回到老婆的百貨店。子民請學榮和基叔一道幫他打理一廠,學榮謝絕了。他並非不想幫子民,隻因覺得做了幾年磚廠卻得到如此結局,自覺無顏麵對。

在紅磚這市場滾打了7年,到今天,錢沒賺到,就隻剩下了看上去毫無價值的二廠和這艘摩托小艇。望著孤零零獨聳著的高高的煙囪,雜草叢生的生坯曬場,毫無生氣的製磚設備,苔漬斑斑的窯燒車間的牆壁,回想著這7年間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的角色轉換,學榮感慨萬分。但此刻,他的心情還是輕鬆的。沒了債務負擔,沒有工作壓力,沒有道德重負( 放下了對水雲的愧疚 ),這其實是很難得的一條新的人生起跑線。他站在二廠磚屑遍地的碼頭,回望蕭索荒涼的廠區,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之光若隱若現,似還調皮地向他招手。他又想起幾年前榕樹村磚廠碼頭的興旺景象,心底終究燃起了憧憬和希望。是的,盡管眼前這磚廠殘牆頹敗,毫無起色,但希望的種子卻在蟄伏著,躍躍欲試。一旦行情好轉,就按也按不住它破土而出的生命力……在駕駛摩托艇回村途中,學榮不但放飛著愉快的思緒,連神色也顯飛揚,在陽光的映照下,紅光潤澤。

“嗬!看你!這麼高興,拾到金嗎?”剛回家,明英便問。

“這叫無債一身輕!有什麼靚湯?今晚嘴饞,也想喝酒!”

“是嗎,真巧,我買了隻水鴨煲陳皮薏米,又去媽那邊捉了隻雞,夠吃啦!你倒有食神。你看著,這雞再浸半分鍾就撈上來,抹上花生油。我去買瓶紅酒,順便到幼兒園帶女兒回來!”

近陣子因磚廠的事,學榮勞力又勞心,難得見他一展笑容。早些時候輝叔夫婦對女兒嚴厲規勸:這段時間學榮碰上困難,叮囑她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動不動就胡鬧。要不,吃虧的終是自己。明英隔日便煲靚湯,每天變換不同菜式和口味。而學榮對水雲的愧疚和留戀也隨著時間而淡化,沒有以前那樣對明英反感。

學榮圍上圍裙,把抹了油的水浸雞斬塊,又把香芋放進湯中灼熟,再撐開飯桌,把湯擺上飯桌。明英一回來就開紅酒,吃飯。

“賣一廠時,想著一百多萬把它賣掉,虧大了,心裏多不甘。又想著辛苦這麼多年賺來的錢說沒就沒,天像要塌下來,胸膛也發悶。可把這些事處理完後,整個人都輕鬆了!”學榮喝著酒說道。

“現在不瞞你,我也擔心死啦!生怕籌不夠100萬,老爸他就不知怎辦!”

“錢財身外物,沒錯!一廠沒了,又怎樣,大家照樣吃飯、睡覺、工作。”

“你以後辦事學精了。不說遠的,就說鬼仔民吧,你跟他也算知心朋友。你做磚廠那陣,他什麼時候駕船煤灰找你,你都接收。當你有難倒過來求他,他居然不幫。還乘人之危,壓低價錢奪了一廠。這樣的朋友沒比有好!”

“算罷啦!也不怪他。他肯收購一廠為我們化解了困難,也該多謝他。隻要你父親不受連累,比什麼都強!”

“當初我若不跟他合作造自卸沙船,他也掘不到第一桶金。那時候誰看得起他。現在發達不認人,忘恩負義!”明英憤然道。

“我們現在也很好嘛,沒破沒爛!”

“他肯借40萬給你,不用賣一廠了,我們更好!”明英依然記恨子民。

“今晚心情好,不說那些掃興話。來,喝點紅酒!女兒也喝點椰子汁吧!陪老爸高興!”說著,學榮先為明英斟紅酒,再把椰子汁倒進女兒杯中。

“我喝爸爸你那紅色的!”

“那不是小孩喝的!不成!”明英阻止著。

“好!喝點不怕!”學榮把自己的酒杯遞到女兒唇邊。“先喝一小口,試試!”女兒剛呷了點,便連忙吐掉。“又澀又辣,不好喝!”

“哈哈哈!還是喝椰子汁吧!老爸沒不好的東西給女兒的!”

“喂!那鬼仔民以前靠炒賣自卸沙船賺錢,但他沒做了幾年了。在酒店租房,開支也不少,就沒聽說現在做哪行?”學榮又道。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管他做甚!喝酒吧!”

“現在沒工作,要想辦法找點事做才行!”

“還有多少存款?”

“磚廠賺的錢建新廠時都投了進去,你磚廠那份工資剛夠平日花費。就剩下和鬼仔民做自卸沙船賺的25萬。近日你又分得20萬,就這四十五萬!”明英神情不悅,怏怏答道。

“這事我也想過,在村裏開間百貨店,好不?”

“在村裏開?行不行!”

“行!你看,榕樹村的人買把地拖,買隻湯匙都要到橫沙鎮買。還有雨衣、膠盆膠桶洗潔精被套床單。其實,人們常用的東西很多。就做日用百貨!”

“不知能賺多少錢?”

“問問大姐就知道。發達肯定不會,可過生活總該可以的!”

“最好找份能發達有前途的生意!”

“磚廠就是!其實,我們發達還是得靠磚廠!”

“那磚廠煙都沒冒,做夢就快!”

“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沒錯!現在的磚廠死蛇似的,可我們有20年使用期。紅磚市道已低迷了兩年啦!難道還會低迷20年?不會的。你放心吧,市道一好轉,我那台印鈔機就又動的啦!”

“我頭發長見識短?不是我賺了20多萬,你現在吃西北風。吹牛!”

“說起這回事,是你行!獎賞你多喝杯紅酒!”

“鬼用你獎!”明英麵若桃花。

……

秋意宜人,夜色迷人,酒酣耳熱,耳鬢廝磨。幸福的家庭也不外如此!

子民收購了滿堂這新廠,改了名字,叫榕發新建築材料廠,繼續聘請基叔當廠長。子民給了他很大的權力:廠內重大的決策人事安排甚至副廠長的挑選,他都可以自行決斷,無須知會自己。基叔聽後,稍作猶豫欲作推搪,子民未等他開口便說:“基叔,你不要推辭。說實話,我對磚廠一竅不通。若不是你,我是不敢接手這磚廠的。我年紀雖比你小,可奔波勞碌了這些年,觀人言行也學會了些。從以前你當副廠長到滿堂聘你當副廠長,你的言行能力我看得到。你就以這磚廠是你自己的這種心態去管理就行了。我對你絕對信任!至於你的工資,磚廠盈利三七開,你三成,我七成。當然,磚廠沒盈利或虧損,你一年也有三萬元底薪。廠裏的支出預算,管理人員的工資,工人如何按件計錢,你說了算!”

基叔連忙推托:“你喝多了,我真擔當不起!”

“你不必謙虛,你覺得我喝多了嗎?”

基叔思索了好一陣,又說:“當廠長可以,可你有兄弟姐妹,姨甥襟舅,會計、出納、碼頭,這些崗位你該叫他們幹才是……”

沒等基叔說完,子民便示意他不用再說。他接上說:“基叔,我收購這磚廠不是為了人情,不是為著照顧他們,是為了賺錢!你放手去幹!還有,你進行人事安排時不能用我的親戚朋友,我會向他們解釋。”

“待我考慮一下吧!”

“磚廠對於你是熟門熟路,一聽你便明白。哪用考慮!”

“子民,我隻問一句:磚廠幹成什麼樣你才算滿意!”

“這個沒有標準。以你在磚廠這行當的本領,隻要你真心實意地幹,磚廠自然地會有成績顯現。雖然成績有大有小,但隻要你是努力,這磚廠肯定不比別的廠差,這就是我給你三成利潤提成的原因。因為我相信你的為人和能力!”

子民這番話,說得基叔心頭微熱。跟滿堂相比,自己年齡雖小他五歲,而磚廠的曆練並不比他少。滿堂跑供銷,大多出差在外,基叔卻是在磚廠實幹了十多年。磚廠放個屁,基叔一聞便知是什麼原因。心頭微熱是因為子民對自己管理能力的認可和信任。望著隨車遠去的子民,不禁想起小時候的子民,身材矮小得像人們俗稱的“三寸釘”!既不是前額飽滿地頜方圓,也不是男人口大食四方。就是臉圓嘴圓鼻圓,毫無日後發達的相貌跡象。以前聽別人議論子民如何本事賺錢的時候,他心裏總是不以為然,覺得子民喜歡張揚,賺了點錢就吹上天,吹牛而已。炒賣自卸沙船他或許賺了錢,可他不做這生意有好幾年了,就隻聽說他在明記酒店長租“水仙”房鬼混,再沒見他有成功的生意傳聞了。他一下子能拿出100多萬現金收購一廠,這就令基叔大吃一驚。直至剛才他那一番話,當真令基叔對子民刮目相看了!因為100多萬現金,不是誰能夠說拿出就拿出。那番話也不是誰都能吹得出來,是含金量極高的一番話!

“傾盡全力就是了!”基叔不無感慨地心裏暗道。子民對自己既有知遇之恩,也有實實在在的利益獎賞等著他。以基叔對建材行業的判斷,磚廠重現昔日輝煌,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以自己五十多歲的年齡,若不把握這次機遇,就再沒發財機會的了!

基叔當了廠長後,吃睡都在磚廠,用他自己的話說:自己是沒有上下班的。他還找了以前的老拍檔,管理製磚車間的華叔當副廠長,管理製磚車間。自己兼管窯燒和燃煤碼頭。而在紅磚碼頭,他說服了子民,讓子民的一個叔父一個姑父和一個舅父各負責一個班次。這崗位太重要了,船老板最善於行賄,給負責分派和檢點籌碼的人幾十元,他則放空十隻二十隻籌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用子民的至親前輩充實這崗位,相對用其他人則放心得多。

“根叔早晨好!”基叔照例晨早巡看磚廠一番。未到7點,磚廠碼頭就開始工作了。挑磚工人挑著近200斤的紅磚快步走向貨船,“砰砰砰”清脆的紅磚碰撞聲響過,工人又拿起工具快步朝岸上走去。清晨涼風習習,氣溫在20攝氏度上下,挑磚工人隻穿著條三角褲衩,肩上搭條毛巾,汗水濕透了全身。

碼頭岸邊有五條水泥機船在排隊買磚。在滿堂經營時這廠的紅磚質量就遠近聞名。本村居民建房有優先購買的權利,廣州郊區獵德、揚基的居民建房也向販運紅磚的船老板落訂購買。任何時候,這磚廠的一級磚的磚價都比市價高五分錢。

“近陣子有九成一級磚,阿基,你真行!”子民的姑父根叔稱讚道。

“有賴大家努力,我一個人做不了多少事!”

“子民有眼光,沒看錯你!”根叔還在稱讚。

這時,摩托車聲由遠及近,很快在基叔身邊停下。“基叔,化驗結果出來沒?”那人除掉頭盔,問道。這是子民的侄子阿成。

“阿成,不行嗬!”基叔掏出化驗單遞上前,說道。

阿成接過看看,說道:“基叔,差100大卡,不見得燒不熟磚吧!”

“是不會燒不熟,但磚的質量,一級磚的成數就差遠的了!”廠子對燃煤質量的要求是控製在6000至6500大卡,偏高偏低都不行!還有化驗單位指定由東莞糖廠質檢科檢測。

“這鬼天氣太熱了,到船上喝杯茶再說吧!”阿成邊說邊拉著基叔往船上走。

“不了阿成!符合廠的質量要求,肯定收。說多無謂!”

“基叔!”這阿成本想拉基叔上船欲行賄過關,見基叔不理睬,便想搬子民出來壓他,“廠的質量要求,是你定還是我民叔定?”

“我定!”基叔聽出口風,但並不懼他。

“用不用叫我民叔寫張條子給你才收?”

“你民叔的條子也不行!”

“口氣倒挺大!不就和民叔打份工!”

“隨你怎麼說!”基叔說罷欲轉身離去。

“看你囂張得多久!”阿成有點惱羞成怒。

“阿成,你在幹嗎!”原來是子民。兩人見是子民,都頗感意外。阿成支吾著搭訕了兩句,騎上摩托悻悻地要走。

“阿成!”子民大聲喝住了他。

“接收你這船燃煤,你能賺多少錢?可我的廠因接收你這船燃煤損失多少錢?基叔,我不懂!你跟他說!”

“阿成,你這燃煤差100多大卡,既降低正常狀態下窯內的溫度,也意味著燃煤本身的含硫量增加。凡是加入你這燃煤的生坯磚經窯燒後的成品磚,顏色不鮮紅,一級磚比正常的少二成左右!”

“這船燃煤你能賺多少?”子民待基叔說完,又問。

“不收就算啦!莫非我這船煤要倒進海裏!”阿成有點不服氣。

“這廠是我自己的,不是公家的。燃煤質量能否保證關係著我的真金白銀,懂嗎?總之,你的燃煤質量合乎要求的,隨到隨收。價格隨行就市,基叔決定。現在這一船,由磚廠付你5000元,補償你損失!行嗎?”

“我沒損失,哪用你補償!”阿成說罷起動摩托。

“但你以後不該奚落基叔!”

“行啦!”

望著遠去的侄子,子民轉身對基叔說:“基叔,做得好!我那麼多親戚朋友,若遷就他們,這磚廠就虧定了!”

“你放心,反正一切工作以廠的利益為重。我不但自己做到,還要全廠職工都要做到。我還製定了各個工作崗位的獎懲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