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第十章

正午如火的驕陽西斜了不久,夜幕又是降臨。“露絲”店裏,夜晚人氣比白天更旺,都是年輕人光顧。10點關門後,店長小楊很快統計完這天的生意:生意總額近5000元。120元的賣出15件,230元的賣出8件,300元以上的賣出3件。一看這數據,水雲心中暗喜,待小楊和三個售貨員走後,她很快計算出除掉進貨成本和店鋪成本1515.5元,淨利潤是3177元。“露絲”開張以來,一天比一天興旺,到現在,每天都保持4000元左右的營業額。想當初,水雲有膽量在橫沙鎮吃這第一隻螃蟹,是看到這專賣店內的服裝利潤很深。售價120元一類的衣服,進貨價2.3折,230元一類的3折,300元以上的3.8折。這商店的鋪租、人工、水電稅收這些合起每月5350元,每天近200元支出。但是,最保守的估算:售價123元的衣服一天能賣兩件,或者230元的衣服兩天能賣3件,又或者300元的衣服每天能賣一件,就不用虧本了。如今,生意遠超她的預算。內心的喜悅,如汗水一般沁出皮膚,衝破衣服包裹,連周圍的空氣也被她這無影無形的喜悅扇得嫋嫋騰動。

夜幕深沉,南風把獅子洋潮濕、黏稠的空氣吹送過來。經曆了白天烤人的陽光和30多攝氏度的氣溫,再沐浴在這宜人的氣溫中,感覺是何等的暢快。解放大道是橫沙鎮唯一一條主街道,少說也有上百年曆史了,街道兩旁房屋高低無序,大小不一,有的前凸,有的後凹,一派陳舊破敗之相。水雲偶一回頭,隻見自己商店門上那“露絲時裝,中國名牌”的霓虹燈廣告牌耀眼奪目,讓整條街增添了生氣和活力。街道兩旁的商店做的都是些日雜百貨、化肥農藥、農機家具、早餐飲食之類的傳統生意,鋪租便宜,水雲這鋪租是最貴的了。但今天的營業額再創新高,所以,走在大街上的水雲,昏黃的路燈下,不用看她臉龐,老遠就能感受到她全身散發出的開心得意的氣場。打烊前,子民來電囑她今晚到他那一趟,這讓她本能地想到那類事。她沒答應去,隻說待打烊後再說。而此刻,她最終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心意。她不敢叫司機小梁,而是打了摩的,很快來到明記酒店門前。此刻她還在猶豫,但一想到在自己每一個關鍵時刻,從幾年前的資金問題,到如今加盟這專賣店,都少不了子民的身影。人生有多少個關鍵時刻!況且,他也從不指望,也未曾明示或暗示過自己要回報他點什麼。現在自己的生意有著落了、順利了,又不想和人家來往,做人怎能如此忘本!這時候,小梁來電說車子停在“露絲”門口。“今晚還有事情,你回吧!”答完小梁,水雲突然想起了丈夫跛仔明。但想起了又如何!人最難的是踏出第一步。一經踏出,第二步、第三步,這時候,才幡然明白,踏出第一步之前所有的疑惑顧慮膽怯心亂,其實都是自尋的煩惱。

“水仙”房門一開,子民就脫口而出:“嗬!看你這歡喜模樣,商店生意肯定很好!”水雲笑得麵若桃花,合不攏嘴:“是呀!今天賺了三千多!”

“嘿!也真沒料到!”

“多謝你啦!現在我請你宵夜,你叫菜吧!”

“哎!兩個人能吃多少東西!誰請都一樣。不過,橫沙鎮城建辦我的一位朋友說,鎮委作出規劃,先在解放大道東麵,即菜市場這邊街進行舊城改造。全部拆掉,新建整齊劃一的臨街旺鋪和一個綜合市場。成功了再進行西麵街的城改。對原業主的補償方案擬定了,下月初發放下去,業主們沒大的意見,便立即動工!”

水雲聽著立即想到“露絲”。當加盟店裝修得初露雛形的時候就已意識到:隻要有市場,有本錢,這種管理簡單複製容易的商鋪模式……水雲很快就勾勒出一幅與橫沙鎮發展同步的擴大規模的構想。

“你不認為這是個好消息?”

“我驚喜得還未回過神來!”水雲笑得燦爛,孩童似的天真。

“說實話,城建辦的消息是真的。我也想加入你這行!”

“不會吧!你看得上這類小生意!”

“我做就會做十間八間的。怕我跟你搶食嗎?”

“不怕!你不做其他人也會做。也怕不來!”

“橫沙鎮畢竟是個小鎮,人口不多,你還是慎重點好!”水雲接著又說。

“你這想法錯了!現在人口是不多,在東莞,橫沙也是個後發鎮,可遲早會追上先發鎮的。若等到街上人來人往的時候再發展,哪裏還有好的地段給你!”

“也是!不愧是大老板,思路夠大氣!”水雲點頭稱讚。

“見你開張生意這麼興旺,我更有信心!”

“一天的生意好,說明不了什麼,看長點時間才行!”

“鎮裏從規劃到動工到招投標,最快也要半年時間。再看這段時間‘露絲’的生意,足夠了。其實,你也應擴大規模。這機遇也是難求!”

水雲笑而不語。

子民又道:“學榮這次有難了,他跟我借錢,40萬。老實說,眼下的建材市道,不放心借給他!”

“哦!他也找我來著,說借20萬!”

“借不?”

“若借錢給他,我還是人?”

“你也太記仇了!”

“對他怎不記仇!若不是你提攜,我現在讓他累得哭都沒眼淚了!”

“都是你有眼光,辦事爽快,有膽量,我隻是推你起步!”

“想起也慚愧,以前瞅也不瞅你一眼,沒想到你才是我的大貴人!”

“哪裏是,不敢當!”頓了頓,子民又道,“看來學榮這次沒辦法,隻能賣廠!”

“賣廠他也不虧!”

“看你說,這時候賣廠連三分之一的建廠成本也收不回!不虧就假!”

“我是說他建廠的錢都是投標磚廠賺回的!”

“賺回的錢不是錢?誰的錢不是賺回來的?”

“該他受。吃宵夜吧!”水雲主動把剛遞上的食品擺放好,又說,“你說找我有事,什麼事?”

“就剛才說的城改那事。還有就是無聊,想找你聊聊,吃飯,也想上床!”

子民望著眼前這位青年時代令自己不知夢遺了多少次的女人,思緒不禁飄到十年前。偷入娘仔房裏撲鼻而來的少女的體味,說不清,但舒服;把文胸內褲偷回家藏進被窩裏散發出的尿臊味,令他想入非非夜不能寐。想到此,子民下意識地笑了起來。“笑什麼?”“想起偷進你們娘仔房,偷你們文胸內褲,那時候真荒唐!”水雲聽了“咯咯”大笑,道:“你這條淫蟲,就差沒成強奸犯!”

子民抿嘴暗笑,望著水雲,此時此刻,他突然起身,踱了幾個來回。哦!以前自己夢寐以求的金錢、美女都橫擺麵前,任自己享用。但時過境遷了,以前偷進娘仔房那種神聖感沒法再現了,心底湧現的是另外一種的厭倦:對包括水雲在內的女人的厭倦。其實,對於人,除了空氣、金錢、穀粉麥麵這些多多益善永不厭倦的東西,任何的東西和事情,多了都會產生厭倦。他稍覺沮喪的是相會了那麼多的女人,沒有一個對自己是真心的,包括老婆。對自己在外頭的鬼混,老婆由最初的反對、哭鬧,都無濟於事,便變得麻木了。對自己是一副你死你賤的態度。此時此刻,子民在想著生意雖在繼續並擴大著,錢也賺得越來越多,但金錢的對麵:人,卻是離他漸遠。老婆已把自己視若旁人,水雲雖口口聲聲讚自己,可他感覺出她的心口不一,一切的笑臉緣於自己對她的幫助而已。若非對兒女的牽掛還在證明自己算是個人,除此以外就不知自己算是個什麼!

看見子民有點傷神,水雲問:“幹嗎不高興?”

“怎會不高興,這陣子都想你,有兩次很強烈。可你來了又不太想了!”

“不想就聊天嘛!也好!”

“可不上床又不甘心!”

“男人都口是心非!”意識上水雲雖有點抗拒,但心情實在是好,好到連她也有了興致。

“是真的呀!每次和花錢找來的女人完事後不但覺得無聊,還覺沮喪!”

水雲邊除著衣服邊說:“或許我也顯老了!”在子民眼中,水雲除衣服這過程就很美,此刻他又回憶起以前對水雲的想入非非,直看到她脫光了還在看。

“這是第三次讓你看!”水雲笑嘻嘻地說著。

“或者男人就這麼衰!就像做愛,每次做後都懊悔,心裏說下次不了,沒意思!可過不了多久心裏就又會湧動起這心思。像現在,我知道做完了會後悔的,但不做又不甘心!”

“你第一次要我的時候又那麼高尚?真以為你是個聖人呢!”

“可那時候的心情也是真的!事後也沒後悔!”

水雲為子民除掉了衣服,道:“其實這跟吃東西一樣,肚餓了就想吃,合胃口的特喜歡吃,不合胃口的吃不吃也沒所謂。可總得要吃!吃飽了也不都一樣!”

“或許就這樣吧!”子民有點急不可耐。

“你也該回家看看老婆才是!”水雲繼續說。

“唉!她肥得就快流油了。一副男人相……不說她!”子民說完俯身用嘴吮吸水雲的乳頭。吮著向左旋又向右旋,又用舌頭撫弄乳頭。“呀!”水雲一聲微歎,軟聲細語:“快進來吧!”子民進去後,緊貼她的身體上下蠕動。不大一會兒,水雲雙手搭在他背部,隨著他身體上下蠕動的頻率而上下移動。又過了一會兒,子民明顯感到她那雙手不跟隨自己的頻率了,超前並指引著自己的蠕動頻率,發出陣陣低沉的呻吟。子民便順著她手動的頻率而動。水雲雙手加快,他的蠕動也因她的加快而變成了抽動,她快,他也快……“啊”水雲雙腿夾緊他,雙手緊抱,他的陰莖感覺到水雲的陰道一陣陣擊打……到最後,當子民要出來時,卻被她的陰道緊夾著,非用力也抽不出來。

子民也格外的愜意。抬頭卻發現水雲眼角噙著淚水,“怎會流淚?”他忙問。水雲依然平躺身體,沒回答。嘴角泛起滿足安逸的笑意,而神色卻稍現傷感。她繼續躺著,久久也不起床,沉浸在剛才那美妙的享受;回味著那迷人的感覺;或在追尋著某種已經淡忘的陶醉。

“起床吧,肚子該餓了。哦!東西涼了!”子民說著,按開對講機,吩咐來人把宵夜拿去再熱。

水雲起床進了衛生間,十分鍾過去了還沒見出來,子民問:“你洗什麼,這麼久還沒洗完!”

水雲沒答話,又過了五分鍾才出來。嗔怪道:“什麼都沒有,毛巾也是你的。你的毛巾不用香皂洗幹淨我能用嗎!”

“那我明天準備好你的漱洗用品,還有換洗衣服?”

宵夜送了上來。道滘肉丸粥熱氣騰騰,銅盤眉豆糕、芝麻手摣這些東莞小吃溢出惹人食欲的燒焦香味。一隻水蒸麻雞皮色金黃,雞肉結實流香,有經驗的食客一看就知道這是隻地道的胡須雞。

“這雞是南昆山特有的胡須雞,一百五十元一隻!好吃!”說著,子民夾著雞肉遞給水雲。

經過一番劇烈運動,水雲也真的餓了。兩人暫無言語,隻有湯匙與瓷碗碰撞和吮吸粥品時發出的聲音。

“剛才怎會流淚?”子民追問。

“想起老公。不知是為他流淚還是為自己流淚!”

“其實,你嫁給他,是他的福氣!”

水雲欲言又止,嘴角抿了抿,才道:“以後有事情到酒樓裏談吧!來了你這,不要說你,我自己也抑製不了。終會讓別人發現,真的不好!”

“飽食思淫欲,哪個不是這樣!”

“你和你老婆的關係都公開化,當然不覺怎麼樣!可我老公知道我給了頂綠帽他戴,會掐死我!”

“他都掐不過你!”子民玩笑似道。

“我當真的!”

“隨你吧!不過加盟店這生意,我有意跟你合作。我負責資金,你負責運作,各占五成股份,怎樣?”

“說實話,現在連你做什麼生意都不了解,我怎跟你合作!”

“現在還不想告訴你。你考慮下吧!若你也想購解放路的新鋪位,我可為你預訂旺地頭的鋪位。”

“我還有精力,暫時不想靠收租過日子。謝了!該走啦!”

“你真是,急什麼!鋪位除了收租,也會增值的,你不會想不到這吧?”

不是水雲想不到,而是一說起老公,她心情便一落千丈,說哪都提不起頭緒。她納悶,來這之前想起丈夫時並不覺得異樣,而此刻想起,卻像整個人受了什麼東西猛擊一下,心髒也悸跳起來。

見水雲興致索然,子民打消了想和水雲待到天亮的念頭,道:“零點啦!還回榕樹村?”

“不!商店閣樓有床。”

“我開車送你過去!”

“好吧!”水雲巴不得。她怕深更半夜還在路上走,讓人說三道四。

翌日整日,水雲都在商店,觀察商店的客流情況,聽聽客人私底下對商品價格、質量和員工態度的議論,還到對麵街逛了兩圈,看看準備拆舊建新的地段,衡量起哪地段會是以後的旺地頭。今天是星期五,在鎮中心小學讀三年級的兒子下午放學。她通知了司機小梁下午五點直接把車開到店門口,去接兒子回家。晚上十點半把車開到“露絲”,接她回家。這幾個晚上沒回家睡覺,總覺得悵然若失,特別是昨晚,這感覺更是濃重。今日一整天都讓這感覺籠罩著,病懨懨的心情開朗不起來。她覺得以後都不該不回家過夜了。

有小車有司機,在榕樹村和橫沙鎮來往都很方便。昨晚,水雲想著今日晨早回家,卻怕讓老公發覺了自己和子民偷情的跡象。她要製造商店新開業,生意忙,無暇回家的假象。其實,店長和員工都經過公司的營銷培訓,在生意上比她這老板還熟悉,她隻需在晚上十點鍾到店裏接收店長的營業報告和生意款就行了。其他都不用操心。

上次與子民的偷情,是自己帶著報恩的想法甘願的,沒有心理負擔。而這次就似乎不光彩了。她隻是從自己的角度去思索這次偷情的動機,都認為是色欲的使然。雖是子民的有意所為,但那過程中自己那些完全色欲的想象,對色欲的渴望,對色欲的陶醉,偶有想起都覺臉紅和羞愧。因為自己是有夫之婦啊!不過,商店超乎理想的營業額,或多或少地衝淡了她那對家庭對丈夫的內疚感。

回到編織場還不到11點,編織場的員工熄了燈,睡覺了。她先到母親房間看,母親和聰聰都不在,應是回母親家裏睡。她出來站在編織場上,憑直覺,她感到有股厚重的氣息圍轉在她周圍。大地靜謐得連寒水河微漾的拍岸聲都能聽見。走進自己的房間,聞到那股熟悉的酒腥( 對她來說是腥 )味。進去一看,滿地酒瓶,幾碟剩菜發出的酸臭糅合著那酒腥,令人作嘔,難以透氣。水雲連忙退出,坐在一石凳上,因生意理想而愉快的心情便一下子涼了半截!但轉念又想,不對的還是自己,罷了!心裏說著,到廚房拿了條圍裙紮緊口鼻,先把剩菜拿出去,再把酒瓶碗筷拿掉。然後把被子枕頭和跛仔明的衣服拿出去,又開了風扇並調到最大擋。跛仔明死豬似的躺在床上被水雲弄醒,沒半點歉意,反怒道:“你幹嗎!”

“看你這兩天,沒我在,把房間弄得烏煙瘴氣!”水雲笑眯眯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