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是君南這一番話,倒反過來將卞月花給說得愣了神了。她本來是決不會與是君南妥協的,然而,看著是君南一副痛苦的表情,她真是真假莫辨、一肚子的疑惑了:“你有委屈?你有難言之隱?天曉得!你當初狠狠地砍了我和我家一刀,難道這也是你是君南的委屈不成?”是君南挪挪凳子,向卞月花靠近了一點:“月花同誌,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可是,現在我不能不說。當初的事,全是他們老一輩的人做出來的戲。我實在是蒙在鼓裏,一點也不知道啊!就是我寫給你的那封絕情信,也是他們硬逼著我寫的呀!我好後悔好後悔!可是,等到後來,一切都已經晚啦!這個……”說到這裏,是君南仿佛戲子一般,竟然哽咽起來,兩行淚也果真從眼角蠕蠕地如蚯蚓似地爬了出來。

卞月花還想追問,見是君南如此悲傷,便心軟了,肚中自歎道:“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呀?也許這真怪不得是君南嗎?全是他父親是廣忠搗的鬼……唉,這難道又是命嗎?”便情不自禁地背過臉去,為自己過去的那段淒慘遭遇抽泣了起來。是君南擦了自己的淚,從背後給卞月花遞過去一方手帕:“別傷心啦!月花我過去做錯了的給重新扳正過來!為了你,為了贖回我的罪過,我什麼事都願意做!請你答應我,既然現在老天已經賜給我這麼的好機會,你就得配合我,抓住這個機會!你要填寫一份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表格……嗯,你不填也行,隻要你不反對,我替你填。另外,我們也已替你寫了一份與反動父親決裂的事跡材料,隻要你也不反對,我們馬上就去替你刻一隻私章,到時候蓋上私章交上去就行了!”

強盜有強盜的哲學,混亂歲月不愁沒有混亂的真理!黑可以是白,白也可以是黑,在一切為我所用的旗幟下,黑白原都是餐飲師傅手中的麵團,是可以任憑揉捏的。

沒隔多少日子,是君南像一個畫家畫畫一樣,把卞月花“雌狗崽子”的麵孔,:新換成了共產黨員、革委會副主任的臉譜。

由於工作需要,卞月花與是君南在一起的時間多起來了。卞月花的創傷,慢慢地被是君南日複一日多起來的殷勤的膏藥抹平了。他們原本是舊戀人,舊情複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岸外,江灘上的蘆花開得潔白潔白的一片,蘆葦快要砍收了。為防偷盜,江岸上搭起了稻草披成的棚屋,大隊革委會派了護灘人住在裏麵.日夜守護。這天,是君南與卞月花一起巡査蘆葦守護情況,來到江岸上,經直走進了護灘人宿住的棚屋。

護灘人是上了年紀的吳老漢,他見大隊正副主任雙雙前來巡査,忙站起來招呼:“主任請坐!主任請坐!”是君南便問:“灘上情況,怎麼樣?”護灘的吳老漢便連忙從頭至尾詳詳細細地做了一番彙報。是君南聽了,滿意地點點頭:“嗯,你辛苦了!大隊把這麼大的一個灘,這麼多的蘆葦交給你看守,你的責任

重大啊!嗯,你作出了貢獻,大家不會忘記你的功勞的!”吳老漢忙說:“大隊領導信任我,我應該做得更好!”是君南一副關心的樣子問:“你在這裏看灘,家中有什麼困難嗎?”吳老漢說:“困難倒是沒有什麼。隻是老太婆最近幾天傷了風,頭炸著疼,兩個兒子又上河工去了,家中無人照顧。”是君南一聽,說:“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我就可以叫一個人來替換你啦!”吳老漢說:“不用,不用……”是君南若有所思,越加體貼說:“嗯,這樣吧,今晚上我替你守一夜,你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家中老伴又有病,沒人照顧怎麼行?去吧,今晚你回去。等明天你來換了我,我再派個人來換你幾天吧!”吳老漢感激得直掉淚:“那怎麼行!那怎麼行!主任各工作忙,怎麼可以讓你……”“這有什麼?啊,這個,有什麼呢?”是君南更是知己道,“幹部和群眾心相連嘛!關心群眾生活,是幹部的職責嘛!快,你先回吧!照顧老婆婆要緊哪!”可是,吳老漢還是不忍離去:“那,主任你,晚上家裏不是要盼了嗎?”是君南笑笑,有意識地指了指卞月花道:“你放心回去吧。卞主任馬上也要回家去的。嗯,啊,她經過我們家,讓她順便給我家捎個口信就行啦丨”吳老漢這才轉身回家去,邊走,嘴裏還咕噥著:“這樣的幹部,才是老百姓的知心人哪!” ^

天漸漸地暗下來了,卞月花也想回了。然而,是君南卻說:“月花,你難道不能留下來陪陪我嗎?你看,現在隻有我們倆,誰也不會來幹擾我們。”卞月花說:“原來你剛才不是真的關心吳老漢呀,你那是設法支開他,好動你的壞腦筋哪!”是君南坦白道:“這還不都是為的想你嗎!”卞月花說:“你真狡猾!吳老漢臨走還一口一聲地感激你呢!我可不上你的當,我現在就得回去了!”是君南見卞月花真的要走,忙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襟,說:“月花,今天多好的機會,你就答應在這裏陪我一回吧,卞月花掙著往外跑,一用力,她那被是君南拽著的衣襟上的撳鈕被拉開來了,隻見裏麵紅色絨衣鼓鼓地繃緊在身上,散發著一陣陣女人特有的體味和熱氣,是君南一時按捺不住,傾身撲過去,用雙手箍住了她的前胸:“月花……月花,這這,這麼多年,我是多麼想你啊!”

卞月花忽地感覺到了很久沒有體驗過的那種時時令人回味的男人的愛撫了,心裏一顫,身子一軟,抗拒不了是君南那已印了上來的熱辣辣、情切切的吻了。她將自己的嘴唇迎了上去,接下來,他們便一齊倒在了護灘老漢的稻草鋪上了……

事畢,是君南和卞月花情猶未了,兩人依然相擁相抱。是君南說:“月花,我再不能沒有你了!”卞月花說:“我也是!我需要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嫁給王大有呢?”是君南問。卞月花突然推開是君南這是我的錯?想當初,是你拋棄了我!你忘了?你寫給我的那封絕情書,差一點就要了我的命,要不是王大有救了我,我今天能再與你在一起嗎?你說,到底是誰的錯?”是君南忙伸手摟過卞月花:“又生我的氣了,嗯?”卞月花的眼淚潸潸地滾出來,是君南趕忙湊過嘴去,用舌頭為她舔去淚水,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月花,你就懲罰我吧。不過,當時,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早對你說了,那全是我父親強逼的

呀……”卞月花見是君南也傷感起來,越發信了他的話,心想,他在那環境下,也是百般無奈,我不該再那麼責怪他了。便主動地向是君南懷裏偎了偎,將唇又貼上了他的唇,哺哺道:“君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是君南應道:“嗯,我們重新開始!”然而,卞月花在滿足之中卻突然睜大眼睛道:“君南,你不是在作報告吧,你哪來那麼多的‘啊'‘嗯’的?不覺得這也煞風景嗎?”是君南懊喪道:“不,真是,這官腔竟然改不了,動不動就冒出來!想不到,噢,又來了!該死!想不到它會如此影響感情的交流!我,我,一定注意改正!”卞月花看著是君南的窘相,不禁嘿嘿嘿地笑了。她用手指點了點是君南的鼻尖,用嘴一嘮。是君南知道她既是嘲笑他,又是一種示意,便撲上去咬她的嘴。過了許久,卞月花移開嘴,輕輕地告訴是君南:“君南,不知為什麼?我跟大有在一起,雖然有著許多感激之情,但從來.得不到感情的滿足……他是個好人,但他不懂感情,更不會做愛。因此,我總像完成一件任務,去湊合他,去報答他……有時為了實現自己的欲望,隻得將他幻想成你,這才感到了一陣快意。可又覺得這個念頭仿佛是一種犯罪,便什麼激情也沒有了,就像隻死母豬,任憑他去擺弄了……”是君南將卞月花抱得更緊些,說月花,你知道我也十分痛苦嗎?我和我的那口子,完全是看在她老子的官麵上,除了這,我們之間就不知是怎麼回事了。雖然她也常常像你現在這樣緊緊地依偎我,撫慰我,可我總像個木頭人,激不起半點熱情來。她逼我,說我心中沒有她!我被逼急了,就硬著來,可是越是這樣,就越糟糕。後來,不知怎麼會突然把她當成了你,渾身便湧起了大潮,正如掀起了十二級台風一般……”

兩人就這麼說著,說著,忽地又激起了各自的欲望,便又重新摟緊抱牢著……

一覺醒來,揚子江上已泛起了鉛灰色,漸漸地現出了魚肚白。江鷗也成雙成對地嘔嘔嘔鳴叫著了。是君南攜了卞月花的手,走出了棚屋。如雪飄搖著的蘆花波濤般在他們的目下向外推湧,一直漾進那茫茫的江潮之中。他們深深地吸一口新鮮

空氣,覺得心搞中充滿了一種新的感受。江潮與他們的情潮交

彙在一起,洶湧著向前了……

河工工地的窩棚內,王大有滿臉泥漿還未擦去,同村的張皮山便將一頂用泥漿貼著龜背葉的紙帽子按在了他的頭上。於是,一窩棚的人便全都樂哈哈地笑。.王大有恰是個老實頭子,隻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皮山,還不累嗎?逗,逗個啥呢?”張皮山戲謔道:“你是幹部家屬,我怎麼敢逗你呢?我這是怕你光著頭難看,送頂帽子給你戴戴的呀!”旁&站著的黃衛東接著說:“這龜背葉做的綠帽子,怎麼可以戴到幹部家屬頭上呢?”大家又全都笑,笑得氣都不能透了。王大有這才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一把摘下那帽子硬套到了張皮山的頭上。張皮山用力推擋,王大有力大,使出鐵蒲扇般的兩手,死死的揹住張皮山的頭,嘴裏大叫:“這綠帽子還是你自己戴著最合適!”張皮山反唇相譏:“我老婆又沒偷人,怎麼有福份戴這頂帽子呢?”王大有脫口便吼:“難道我老婆偷人不成?你倒給我……”眾人見要出事,紛紛上前,將他們兩個死活拉幵:“別鬧了!別鬧了!都是自家兩個兄弟,何必掀翻了臉呢?”

王大有這天一老鼻子的不快話,他覺得張皮山的話裏帶音。天一黑,甩下擔子,他便悶悶地返家去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妻子會有什麼不軌。他覺得他們之間是恩愛的,她是一心想著他和這個家的!這幾年,要不是妻子,他家幾代相傳的茅屋,能夠拆了重建成今天這麼敞亮的二層樓房嗎?老母親也總是常常囑咐他:“大有哇,月花對我就像親生閨女一般,我算是後半輩子有福氣,有這樣一個媳婦,這心裏真是快活不過來啦!大有呀,你可得待月花好一點哪,要是虧待她半個指頭,我可依不了你!”可是,今天張皮山的話是什麼意思?大夥

兒為什麼那樣子笑我?不,這裏麵一定有問題,是不是月花她瞞著我幹了什麼呢?

王大有將這一切都對娘說了,娘說:“別胡扯!這是張皮山看著咱一家圓圓滿滿的,和睦幸福,這狐狸吃不著葡萄,直流口水!大有呀,咱們好好的一個家,你可不能聽信外人,委屈了月花呀!”王大有聽著娘的話,隻得諾諾地進自己房裏睡去了。

直到晚上十一點鍾,卞月花才疲憊不堪地從外麵回來。她一躺上床,合眼便要睡去。然而,她發現王大有今晚有點異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便問:“大有,今天怎麼啦?”王大有不吭聲,還不住地翻身。卞月花想起自己與是君南的事來,覺得一

絲內疚:“我對不起大有。我應該補償”便強製著睡意,用

手拉王大有:“大有,過來嘛。你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麼?”幾次三番,王大有還是一聲不響,卞月花說:“有什麼話別憋在肚子裏嘛,這會傷著脾胃的呀!”王大有這才沒好氣地開了口:“早知道這般擔心我的睥胃,你該自重才是!”卞月花倒吸一口氣,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心虛道:“我有什麼不自重的?”王大有忽地從床上坐起來,大聲吼了起來:“你到外麵聽聽去吧!你送給我的好名聲!”卞月花身子不由一顫:“誰嚼舌頭根子,讓你生這麼大的氣?”

畢竟,王大有沒有什麼證據在手,便轟地重又躺下?不管卞月花如何追問,他再沒有了半句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