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七月一日,傍晚時分,釋新月踏上自新月城開往靜安鎮的火車。
這將是三天三夜的行程。
抵達那裏之後,她還須要乘坐去清定村的大巴。繼而再穿過一片叢林,兩重山巒,才能到無色城。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長長的黑發已紮成清爽的馬尾,耳邊掛著一副白色耳機,裏麵流動的是班得瑞係列的輕音樂。
路邊的樹木色調蒼翠,它們因著列車的全速行進,而呈現出匆忙倒退的樣子。錯覺。
她知道那不過是錯覺。窗外的樹木,一直靜立不動,所以不安分的其實是觀望它們的一雙眼睛。
一陣熟悉的鈴聲忽然想起。她回過神來,發現手機中傳來一條新的簡訊,它來自蘇晚生。
“我已經開始素食了……你,一切都好麼?我哥,他有沒有再難為你?”
讀完簡訊,她看向窗外的雲彩,沉思一會之後才開始回複蘇晚生:替動物們謝謝你的素食,你哥沒有再難為我,請放心,學院放暑假,我剛上駛向靜安鎮的火車,在回無色城的路上,夏安……
簡訊傳送過去還不到三分鍾,手機屏幕裏便顯現出蘇晚生來電的提示。唉,這個蘇晚生……她一麵暗自歎道,一麵摘下耳機,並選擇了接聽。
“晚生。”釋新月輕聲喚著,她的音質,音調以及音色都蘊上層層的矜持。
“釋新月,”他的聲音則是絲毫不加掩飾的迫切,“無色城那麼偏遠,你是和朋友一起回去的麼?”
“就我一個人,沒有同行的。”
“那怎麼行?”他語氣嚴肅的緊。
“嗬嗬,怎麼就不行。那裏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家,再偏遠也無妨。”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你一個女孩子,路途中容易受傷,應該與能夠保護你的人一同前往才對。”
“晚生。我想我不需要被保護。因為我都沒有能力保護別人。劫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願意以任何方式去畏懼它們。”
手機那一端驀地靜默下來,雖然知道她思想怪異,卻還是震驚於她所說出的,蒼涼而又冷靜的話語。
她說她不需要被保護,她說她不願意畏懼劫難。這等凜冽的口吻竟讓他胸口生猛地疼起。
“坐火車要多長時間才能到無色城?”
“火車隻能到靜安鎮。之後要坐大巴到清定村……”
“什麼村?”
“清定村。清涼的清,安定的定。”
“然後呢?”
“然後麼,要徒步走過一片叢林,再翻過兩座山,那時就能到無色城了。”
“這麼麻煩,真是折騰人。”
“哪裏折騰了。古人上京趕考的時候,往往要走上半個多月。隻是現代人,已經沒有那種古老的毅力和恒心了。”
“嗬嗬,你是在說我麼?”蘇晚生笑著問。
“你說是就是,但我可沒有含沙射影指名道姓地說某某人。”
“知道了知道了。對了,你要在火車上呆多久?”
“不久,就三天三夜而已。”
“嗬嗬,是不太久。三天三夜很快也就能過去。”他這般附和著說,“釋新月,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要掛電話了。”
“嗯,好的。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那麼再見了。”
“等一下,再說最後一句。其實還是那句話,你如果有什麼困難,請記得聯係我。”他這次的語速很緩。
“嗯,謝謝。再見。”
他沒有說再見,卻終於按下了手機上的掛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