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知再睜開眼睛時,洞裏隻有一些朦朦的亮,火堆已經熄滅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從洞外傳來。一個灰暗的身影背靠著火堆旁的洞壁,風知慢慢移到這個還在熟睡的人麵前,細細打量他的睡顏,內心不禁回想起那個會喊餓、會假摔的小和尚。就這樣一直看著,原本因為洞中灰暗辨不清的麵容漸漸分明起來,不知不覺天已經大亮。麵前睡著的人似乎感覺到有人注視他,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風知立刻起身出了洞去。
李鏡緣醒過來時感覺有陣微風從身邊滑過,而洞中並不見那姑娘,外麵還有一些滴答滴答的水珠滴落聲,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竟有些害怕那個隻見過一次的女子就此消失,便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山林中下了一夜的雨,地麵泥濘濕滑,每一步都要很小心地走。而鏡緣什麼都顧不得了,隻知道快步走,四周張望,也不呼喊那個名字。受了這麼多年的禮教,總覺得昨晚與一陌生女子在洞中待了一夜已經是很違背倫常了,今日若再直接喊出一位初識女子的閨名,自己多年所受的教誨怕是都要還給先生了。不能叫名字,就隻能越走越快,濺起的泥漿打在他的腳麵和衣擺上。為什麼,為什麼害怕就此不見,仿佛心裏有個沉寂了幾百年的願望,就是要見到她,就是要看著她,就是要……怎麼可以,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才見過一麵啊。不對,那女子昨晚分明說,‘你真的不記得我,真的不記得風知了嗎?’不是第一麵,那是在哪裏見到過。
鏡緣翻遍腦海中想要尋到一些關於那女子的記憶,哪怕一點點,腳下一個不留神就摔倒了。整個身體跌趴在泥濘的小道上,而鏡緣的心裏竟是害怕,憎恨,傷心凝結在一起,顧不得髒亂疼痛,想爬起來再找。剛支撐起上半身,就看見兩步外自己要找的女子還是一身白裙站在那裏,不見一點泥點子,右手提著兩條穿著草繩的魚,淡淡地笑掛在嘴邊,輕風般的話語傳來:“這麼大了,還要假摔嗎?”
“嗬嗬,”李鏡緣趕忙站起身傻乎乎地笑,卻又不想靠近那個女子免得自己弄髒了她。
“你在找我?”風知並不在意地走到他旁邊,與他並肩行著。
“呃,我,我的確是在尋姑娘,我隻是擔心,擔心你遇到危險。”鏡緣不知道怎樣回答,濺了泥點子的臉有些微紅。
“以後莫要跑這麼急了,我不會有事的,這山裏我比你熟悉。”
“姑娘,我能否……”
“叫我風知。”
“風,風知,我能否問你個問題?”鏡緣第一次喊出這個名字,心中卻有著莫名的激動和踏實,感覺多年的遊蕩的靈魂找到了安處。
“你問吧。”風知微微偏過頭看著身邊人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若是想問我們過去的事情,我不會回答。隻有我自己記得的事情,沒有意思,你若想知道,就自己想起來。”
鏡緣愣住了,喃喃道:“真的有過去,那為何我不記得了呢?”
略走在前邊些的風知聽到這句呢喃,心猛地刺痛,腳步微頓,繼續走著。
“姑娘,哦不,風知,你是在等我嗎?”鏡緣看見風知走遠快步追上,而前麵的人並沒有停下,隻是一道很清晰的聲音傳來:“我不是在等你,是在等你一眼認出我。”
一眼認出你,認出你。昨晚那般熟悉的感覺,算不算一眼認出你。
兩個人回到洞中,外麵雖沒有再下雨,但樹葉上滴落的水珠也讓兩人發絲、衣服都濕粘了。
風知麻利地在原處又生了堆火,將洞中留著的一些幹柴枯枝添了上去,然後架起一個木架子烤著已經在溪邊打理好的兩條魚。然後從洞門旁提了一小桶水過來,對鏡緣說:“這是一晚接的雨水,你撿上麵清些的水把臉和衣服擦擦吧。”說完遞給他一塊手帕,帕子上隻有幾株草。
“風知,這上麵繡的是什麼?”鏡緣看著這帕子上的圖案,這幾株普通的草卻感覺有些親切。
“風知草。你沒見過嗎?”
“原來這就是風知草啊。一直聽縣城裏的老大夫說有一種草治療疼痛很有效,可惜隻有一處地方生長,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它。他還說他也隻是在祖師留下的醫藥雜記中見過,可是不知道為何要叫風知草呢?”鏡緣看著圖案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