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卓炎捉弄了蘇亦清一番後,場上色子響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卓炎的麵容又恢複笑眯眯的樣子,轉身看向賭桌上的色盅。
那青年的色盅一打開,竟是擎天一柱,這等賭技,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看向歸海齊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
歸海齊平淡一笑,對投向自己的各式各樣的目光置之不理,抬了抬手,示意讓主堂人打開。
就在黑色色盅打開的瞬間,眾人一陣驚呼,難以置信的再次倒吸一口涼氣,連喝彩都忘了。
那黑色的色盅裏,哪還有色子,安靜的躺在那裏的,就隻剩下一堆白色的粉末。不知是從何處吹來的清風,輕柔穿梭而過,揚起細碎的粉塵。
那青年僵硬的麵容終於微變,而朱坊主則完全是麵色慘白,汗如雨下。
歸海齊拾回蘇亦清的玉玨,沉沉的開口,“你輸了。”
李溯黝黑的臉上滿是汗珠,奮力擠開人群,跑到歸海齊身旁,一拳捶在他的肩頭,大笑道:“老大,你可真行啊,還以為要輸了!你放心,以後我們再也不來這賭坊了,見過你這樣的神技,任何人的賭技咱都瞧不上了。”
圍到歸海齊身旁的少年們嘰嘰喳喳的,各個興奮地仰著臉,比自己贏錢還要開心。聽李溯如此說,人人都連連稱是。
歸海齊此時笑得親厚隨和,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冷厲,少年們皆覺歸海齊親切了不少,言行舉止中便也不再那麼拘束,幾人笑笑鬧鬧,雀躍的回味著剛才的一幕幕。
歸海齊四下張望著,一眼望見蘇亦清則一臉睡意,默默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這讓歸海齊甚為驚訝,連忙上前。
等他一走到蘇亦清身邊,她已然倒了下來,綿軟的身子撲倒在自己胸前,氣吐如蘭,喃喃笑道:“你可是贏了。”
“嗯!”
“那就好!”
說著竟然沉沉的睡了過去,第一次她喝醉酒時極不安分,這次倒是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讓人更是心生憐惜,歸海齊自然地擁她入懷。
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歸海齊不由得好笑,蘇亦清是個沾酒必醉的人,怎麼會想起喝酒。轉念一想,必定是有人趁她全神貫注的時候給了她酒。而這樣捉弄人的事也隻有老三。
此時卓炎正笑得輕狂,大搖大擺的從朱坊主手中拿過蓋了長樂坊大印的欠據,手指得意的在上麵輕彈著。
那朱坊主此時哈著腰,淚流滿麵,哭得肝腸寸斷,扯著卓炎的衣袖哀聲哭道:“這位大爺,您就行行好吧,長樂坊並非小人所有,若是讓家主知道小人一下子輸了二十萬金銖,小人必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卓炎“嘶”的輕歎了一聲,一把打開扯著自己袖子的手,“剛才幹什麼去了,此時若我輸了,要你行行好舍了那幾間賭坊,你肯嗎?”
朱坊主哪裏還能顧得上許多,點著頭不假思索的說道:“肯的肯的,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這位爺若有難處,小人定不會強要。”
卓炎嗤笑了一聲,“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遠兄弟,欠據我先收著,明日我就派人來取錢,到時可不能賴賬啊,朱坊主。”
朱坊主腿肚子軟了軟,打了個顫,一個踉蹌,幾乎就要跪倒在地。眼見軟的不行,隨即直起了身子,目光一淩,蠻橫地說道:“小子,你可知道這是誰家的產業,不打聽清楚了便來撒野,活膩了嗎,來人!”怒喝一聲,大廳的四處猛地閃出幾十名灰衣打手,各個身形魁梧,如狼似虎,殺神一般,提著三尺長的木棒,目光凶狠的將歸海齊等人圍住。
剛才還看熱鬧的眾人見狀,立即腳底下抹油,作鳥獸散,整個長樂坊頓時空蕩,隻有灰衣打手身上湧動的殺氣充斥著。
李溯那裏會被這種氣勢嚇到,眼裏閃著興奮的光,慢悠悠的挽起袖子,拉開架勢,仿佛一頭半蹲的豹子,會隨時一躍而起,露出自己的爪牙。
任苒一襲紅衣,容顏秀麗,揚起唇角,伸了伸懶腰,將垂在胸前的幾縷烏發撩到身後,手腕一動,甩開了長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何首烏雖然並非爭勇鬥狠之人,此時自然也不肯落下,橫起手中的吳鉤,神情堅定,盯著對麵的滿臉橫肉的打手。那些少年們也不閑著,在金吾軍被磨練了兩年,他們早不是隻知吃喝玩樂的世家公子,好歹學會了擔當,何況就在剛才,他們對歸海齊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敬意,於是便更不願離去。
歸海齊一手將蘇亦清緊緊砸在胸前,一手緊握成拳,雖然不願生事,可是麵對這樣的場景,哪有後退的道理。顧盼之際,眼中凜然的殺伐之意噴薄洶湧,那些打手在這般具有威勢的目光下,也微微膽怯,相顧失色。
卓炎揉著太陽穴,嘖嘖一歎,“哎,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可真是粗魯,對了,你說這是誰家的產業?”
朱坊主眼神倨傲,雙手負在身後,神氣的說道:“告訴你,這是輔國公府陰家的產業,陰家,可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娘家!你敢贏陰家的錢?”
卓炎摸了摸下巴,眼睛骨碌一轉,忽的哭喪起臉,佯裝出一幅大驚失色的模樣,捂著胸口,神色慌張的說道:“你說什麼,長樂坊是陰家的產業?可是我贏的就是陰家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