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籠中花園(十二)星辰隕落的夜晚(2 / 3)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一時間,白蓮殿裏,朝臣落跪滿地。

會得到怎樣一個評價?清也想聽聽,祭文被隨手丟開。

一瞬間,殿上,空氣凝重,無人敢說。然而那個評價卻仿佛塵埃落定般每一個人心底。

——悖逆之臣,那是屬於這一朝的忌諱。

如今的帝國,早已不是曾經百年前那個短暫卻一無陰霾的朝堂。

“先皇征戰,平定亂世,收複各族。在短短十年間建立起萬世功績,驚才絕豔舉世無雙,卻失於私情。而陛下,是執政長達百年的良主。勝在有度。”朝堂上,隻有那人獨立群臣,朗然回答。

——銀和他,總還是有人會選他的。

那一天,是清登基以後最龍心大悅的一日。那樣一番露骨的恭維,卻任是清那樣的人也聽不出一句假話。

就在那個時候,三步外的女子將臉靠在石棺上一邊一邊喃喃:“我們都將得回自由……並在神的賜福下獲得畢生的幸福。”自語間,一襲天水碧衫的女子淡金的眸底隱隱有著難以掩飾癡迷和狂喜的神彩。

池前,清眼色複雜的看著抱著玉棺的女子。

淩轉過身,一隻碧雀靈巧的從池後飛來發出兩聲婉轉清脆的低鳴,最後落在淩的肩上。女子側目看了一眼,淡淡而笑,嘉許般伸手撫了撫碧雀翠綠的羽毛。

低頭間,不遠處的空中忽然有翅膀撲簌的聲音像風一樣臨近。呼嘯聲中,兩隻灰色的風鷹從遠處飛來,低低盤旋兩圈停在半空。

“屬下無能,因途遇險阻險些將禦棺丟失,罪……”聲音從高高的天上傳來,灰色的風鷹上說話的女子一襲白衣染血。

“玖立刻扶棺返回,將功贖罪。”地上,一襲天水碧衫的女子抬手製止,低聲吩咐。

風鷹上,清認出那是方才走脫的司花女吏玖。

言罷,颶風中,無數姿影蹁躚的黑色蝴蝶如黑色的風輕柔的將石棺完全包裹,從地麵緩緩帶起。

空中,灰色風鷹上的白衣女子在安放好石棺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雙手奉上。地上,淩對著天空做了一個取的動作,卷軸便穩穩落入一襲天水碧衫的女子手中。

天上,白衣女子低頭行了禮隨後一勒韁繩,風鷹嘶鳴一聲振翅遠去。

低空,風席卷而來,一襲清麗出塵的天水碧衫在風中舞動,淩看著風鷹遠去才再次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匆匆離去。

天上,載著白玉石棺的風鷹瞬忽遠去,隻有另一頭風鷹安靜的跟在淩的身後在低空緩慢的飛。

那刻,一襲青衣皇袍的人目送女子再一次的離開,忽然有種真正離別的預感:那個人會就那樣去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再也不回頭。

當一襲天水碧衫完全融入夜色,地上悵然若失的人眸中帶著悔意,想:如果他死了,她是不是就會相信他?

“……”某種詭異莫測的聲音從周圍斷斷續續的傳入清的耳中,讓帝國皇帝驟然回過神來。

此刻,漆黑的四周有款款的響動此起彼伏,遠遠的有黑色的人在黑暗中慢慢成形,有意識一般嗚咽著前行。似是嗅到鮮血饑渴的狼群,在獵食前將獵物慢慢歸攏斷絕一切逃脫的生路。

青衣皇袍的帝國皇帝莫名的看過去,心裏微微一驚。那些人手中握著同樣物質構成的長劍,虛無的臉上雙目緊閉,卻帶著無盡的怨恨……就仿佛一具具從地下醒來冥土捏成的戰士,有死的氣息撲麵而來。

夜的魔物一步一步靠近。地上的人卻真的那樣坐在原地,一動未動。

生死刹那,樹後,一襲霞衣風一般掠出。數道寒芒隨即一掠而至毫不留情的將那些黑色的人形轉瞬斬殺。

地上,一堆堆泥土仍在蠕動,時不時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嗚咽。那種聲音渾濁可怖,卻不似悲鳴,反而更像是尖曆的在惡毒詛咒著……。喋喋不休,至死不絕。

親眼看到那樣令人無法置信的景象,清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帝都究竟發生了什麼?

“真是不像樣啊。”琴踢了踢腳下的魔物站到清的麵前,緩緩道。風中,一襲緋衣染滿血汙斑駁縱橫。

然而,地上的人,久久未動。兩人之間,一陣安靜。

忽然,一聲極輕極輕的脆響。一支枯枝在帝國皇後的手中斷成兩截。

“……”就在清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原來方才女子一直握在手中的並不是劍,竟是一支三尺長的枯枝。一襲青衣皇袍的帝國皇帝忽地就笑了。那樣輕鬆,那樣狼狽。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笑。怎麼罵他都不為過,一襲霞衣的帝國皇後沒有笑,隻是搖了搖頭。時光仿佛回到了過去,百年來朝前朝後他們都作著相敬如賓的夫妻。如今,偽裝一夕破碎卻仍能相待平靜如故。

琴撕下一片衣袖俯身替清包紮傷口。低頭間,有晶瑩的淚點滴而落。

在清有些詫異的目光裏,琴眼色複雜難明。終於,隻淡淡一笑。最終,話語幽幽出口:“——世間重重,從來沒有誰對不起誰的……隻是,我選擇了你。所以,我會努力來愛。也許,我不是你所至愛的人。但,我必然是那個一直等候著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