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籠中花園(十二)星辰隕落的夜晚(3 / 3)

聞言。似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在兩人間慢慢滋生,蔓延……

那是一種更深遠的,相互信任關懷相濡以沫的愛意。

對視,久矣。

那一瞬,帝國皇後臉上似有桃花掠過,泛起陣陣波瀾。末了,琴俯身扶起清。水藍的長發下,情動的女子垂首吻上清的薄唇,這一次滿含柔情。

——一百年後,她終於得到了。

此刻,皇城崩析帝國傾毀下,從來貌合神離的兩人竟相擁而泣。晶瑩的淚水肆無忌憚的落下,輕輕敲打在地麵,卻不知是她的,又或是他的。

而後,他伸手撫平了她淩亂的長發。

九天上這對已經君臨天下百年之久的帝後相視而笑。轉眼百年虛度而過,彼此都已百歲,但對於擁有漫長生命的一族,他們仍舊年輕。

遠處煙塵揚起,那一切似乎已和他們再無關。

然而,銀器的劍傷深可見骨,血濕透一身青衣。血族的血是沒有溫度的,此刻卻燙傷了身畔女子的手。

“夢已經醒了,我的皇後……”清的話語截然而止,頭微微一沉,跌入了一襲染血的霞衣裏。

琴靜靜看著受傷後昏迷的人,忍不住在沉睡的人臉上落下苦澀的一吻,宛如告別。

腳下,地底發出震天巨響,龜裂如潮水般瞬忽在一片遍布瘡痍的大地上蔓延開來,隻留下一道道黑漆漆的傷疤對著天空,像是一張張咧開口肆意嘲笑的嘴。風呼嘯而過,不時有回聲如咆哮般從開裂的地下傳出,那種陰森不祥的靈力也從大地的縫隙裏滿溢而出。神族的末裔感到,在更深更深處的地下某個古老的封印已經鬆脫。

琴凝神閉目看到整個帝都已經坍塌了過半,在黑夜裏還有一股不斷增強的靈力。

黎明前青灰色的天光下,感覺到力量慢慢從身體裏消失的帝國皇後扶著失去知覺的人一路往泊海走。

九月十九,滿月。

——本是一年中碧海風浪最平靜的夜晚。

但今夜,風中彌漫了濃重的令人喘息不得的血腥從帝都雅嵐吹向四麵八方……

海上,漫天飛揚的塵土鋪天蓋將天空染成了鉛灰色,無數巨石推枯拉朽般從九天隕落,在海上激起無數湍流和漩渦。

在帝都之下的落日溪穀。夜,尚未逝去,海水卻已經漲起,地勢低窪的萬穀之地瞬間就形成了成千上萬連綿起伏的海島群。

在那片極危險的海上,到處一片慌亂。被困在島上的人們從夢中驚醒慌忙涉水奔逃到高處。推搡擁堵中,頭頂不斷發出一聲聲宛如雷鳴的隆隆巨響,彷如是暴風雨臨近的前兆。但是,抬頭望去,黑色的天上萬裏無雲,也沒有一滴雨落下。

轉眼間,人們就看到了夢中才會出現難以想象的景象,無數巨石如雨從高高的九天的砸落下來。再也顧不得登上高處的人們驚在原地就那樣怔怔立在水中,有些人剛停下腳步就被身後仍舊一邊向前狂奔一邊咒罵著的人撞倒跌在水中。

然而,一切都結束在下一刻。正當人們將惺忪的睡眼揉了又揉揉的時候,頭頂的天空已經投下一片陰影。根本無法躲開的人就那樣被瞬忽壓在底下,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悲鳴。

然後,尖叫打破了一片死寂,激起了新一輪更加瘋狂的奔逃。水位急劇上升,無數海島在頃刻消失,隻留下仿佛憑空站在水中的人們被逼到絕境不再奔向向高處,反而跳入此刻正無比狂暴的海中,不顧一切的向著海上奮力遊去。

幽冥最高的山巒上,天翅族古老的祭塔外,隕落的天之碎片從盲眼的女子身邊堪堪落下。沒有半點火光的山巒上,女子周身卻散發出一點一點像螢火蟲一樣微弱的光。

仔細看去,竟是許多長著透明翅膀的精靈在扯動女子的白衣,催促著白族前任的巫女趕快離開。

然而,懷中抱著金色山茶的盲眼女子隻是輕輕搖頭,用空虛的眼看向碧海上的某個方向,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著什麼人。

隨著海天震動,被白鄭重捧在懷中的那株金色山茶下隱約有淡金的光芒透出,聖潔而淡然。

沿著那個方向眺望,在百裏之外的海上,一葉扁舟沉浮在洶湧的浪尖。

小艇上,一身帝國戎裝的軍人正拚命劃著船槳。

在軍人頭頂同一片天空下,天際,最後從帝都脫逃出來的一騎風鷹上,白衣女子手指扣緊了韁繩,一邊維持著高度一邊催促著加快速度。

終於,拂曉的第一縷光芒映亮了聳立在東方盡頭連綿起伏萬裏的山巒。晨光載著風霜的冷意從終年積雪的天山之巔照入人世。

晨曦裏,雅嵐帝都下方,無數殘缺不全的屍體和殘肢漂浮在海上,其中也夾雜了一些成功逃脫厄運的人。也不知飄出了多遠,人們都疲憊的趴在浮木上喘息,一抬頭卻訝然驚歎:

那……。究竟是什麼?

天上,雅嵐帝都的底部有厚度難以估測的冰層從脫落的表層下暴露在眾人眼前,就好像是浮在空中的巨大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