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籠中花園(九)落花之聲(下)(1 / 2)

第五夜籠中花園(九)瓊花如夢

滿懷歉意的話語在淩懷中戛然而止。一襲天水碧色的女子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忘記了幾步外想要擊殺自己的人。

忽然間,淩感到壓在肩上的重量忽然一輕,懷中的人在一瞬碎裂。女子睜大雙眸,在她懷裏留下的隻有那一襲青色染血的長衫和在風中揚起、四散的白色流沙。

那一刻,在她心底,有什麼東西隨著指端被風吹散的流沙一同泯滅。

--終於,她和銀的最後一絲羈絆也從這世上消失殆盡。

三步外,琴一時間也愣了一下。看著世仇化歸塵土,才恍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有黑色的血從女子嘴角沁出。

--哥哥啊,你終於可以安息了,仇已經報了……

倒下的瓊樹旁,燃燒的火舌烘烤著斜插在地上的霜月劍。然而,映著火光的劍身卻依舊冰冷如鐵,宛如一柄不會消融的寒冰之劍。

"信奉滿月,降生在黑夜裏可悲的一族啊……神之劍下的是銘刻在星辰上的宿命,永遠不會偏離。在今夜借由神之劍斬下你的頭顱也是在你我出生的那刻便已注定的命運。"血色的長劍橫在淩的頸邊,琴捂著肩上洞穿血肉依舊隱隱作痛的傷口,朱唇邊卻笑靨如花。仿佛隻有這一刻,幸福才終於停駐在一襲緋衣如血的帝國皇後身畔。

"傲慢的神明不懂得愛……"長發下,淚水在雙刃劍上劃下道道透明的水痕。在淚珠滴落的瞬間,橫插在地的霜月劍忽然碎成千瓣。一片銀芒中,閃電從地下直直射向天空,光芒一瞬閃耀刺目。九天,無數銀色的雷霆從雲端墜落,浮在一襲天水碧衫的周身。

月下,瓊林的振林至寶終於展現出了它真正的姿態。

琴眯了眯眼睛,看得真切:那浮在空中淡淡的銀光是無數花瓣般的劍刃。

冷徹的劍風下,地上燃燒的火焰逐漸熄滅,四周再次暗了下來。黑夜裏,披著月華的一襲天水碧色緩緩站起,染血的青衣從指端滑下。淚光下,女子一雙璀璨的金眸煥發出某種慘然落寞的光,銀色的閃電隨即在女子的手中化作一柄銀色長劍。握著雷霆長劍的女子一字一字:"如果你是那古老天神的遺族,我今日就化身為那唯一誅神的天使。"

聞言,緋衣勝血的帝國皇後隻低低的笑,向後推開一步。揚袖間,將手中的劍握的更緊。

亂木後,遙伏倒在樹叢中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不斷變換、遊曳不定的劍光。今夜裏的所有都是不可觸碰的禁忌。曾經天翅將王者之劍留給了寒族,預示著他們將會成為陸上的王者。天城是王者的證明,寒族世代為此引以為豪。即使在血族青雲帝將他們一族從聖神的天城驅逐,自詡為夜之天使。他們也一直堅信懸浮城是隻屬於寒族的帝王之都。身體裏流有海皇血脈的他們終有一天會回到那裏,再次君臨天下。但是,今日寒族的末世公主不得不承認那些都是非人的劍,是被歸於天使和神祗的劍。

--在那些劍的麵前,他們本應順從。所以……碧海祭的儀式上海皇才沒有回應她的。

--帝國曆,帝都城傾,前朝九祭祀.清霧使手握雷霆之劍與血薇皇後戰於帝都雅嵐。重傷所累,氣血不及。血薇皇後終不敵,力竭,斃。

沒有人知道這場在傾城之夜裏兩個女子之間的戰鬥,在五年後會在那一卷厚厚的《誅神》裏留下那樣並不十分準確的記載。或者說,那已經是人的範圍內最精準的記載。那是神之劍--雲隱劍法最後一次出現在世上。而將其記錄下來的人就是曾經被稱作碧海祭祀的寒族公主、後世的扶遙女皇。

一道緋色劍光破空劃出,失了佩劍的帝國皇後低頭看著胸前貫穿手背一直洞穿內髒的長劍。緋色的霞衣上,朵朵血薇花在帝國皇後的胸口綻開,一朵一朵濃豔俏麗。盛大的光芒隻維持了一瞬,吞吐萬丈劍芒的雷霆之劍在下一刻便碎成千瓣散落一地。淩的腳邊,龜裂一地近千片的劍刃散發著暗淡的光輝。隨即,帝國皇後重重倒在地上,血從手背從胸口從無數細小的、致命的傷口逐一流出,令叱吒一時的女子宛如嬰孩般匍匐在地再站立不起。然而,水藍色的長發下,一對金色的眸中有一絲光芒卻始終不曾黯淡、消逝。

一襲天水碧色的女子橫劍而立,金眸瞥見帝國皇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微動容。那樣的眼色是她百年來無數次從水鏡中見到的,與自己的容貌一起深深刻入了她的腦海。

--那是如她一般不甘妒怨才會有的逆恨。這個人,和她竟這般相似……

"世上從來沒有最強的劍法,神之劍也不例外。並且,人又如何能握住真正的神之劍?神祗,指的是那些居住在星辰上擁有六對羽翼,被稱為天翅的那一民族。而不是曾經沙海裏的那個自稱神族的雲之一族。"淩對著倒在腳邊的女子淡淡道。淚眼下,目光卻變得悠遠眷戀起來。琴不知道,那是討伐蘿芙城時銀對淩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