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斂眉,微皺。原本一雙的雙刃劍已失了其一,縱橫間理應展露出不少破綻。然而,在莫測高峰般的雲隱劍法下流風望月訣竟也光華盡失,相形見拙。
霞衣騰起,雙刃劍在淩眼前一晃而過。劍過無痕,隻餘緋色冷光淡淡。
"嗙!"隻聞,錚錚的刀劍鈍響。一曲銀鉤生生脫手飛出。
失了佩劍的人怔怔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自從幼年授業於偳羽師傅,除了同樣使用流風望月訣的銀。兩百年的歲月裏,無論是哪一族,她都從不曾敗於他人手下。
"你以為,流風望月訣就一定是世上最強的劍法麼?夫人。"琴調轉手腕起劍回鞘,微笑著發問。這可是她花費了百年才小有所成的神之劍,雲隱劍法。縱使流風望月訣被稱為仙劍,但終究是人之劍。人之劍又如何能夠與神之劍相抗衡?
"再見了……夫人。"四周閃爍的火光下,一襲緋衣的女子眸色一黯,按劍而起。終於,這個最可恨的人就要死在她的劍下了。
一霎,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定。分明已經無法動彈的人卻淩空騰起,以兩人都難以反應的速度一掠而至,將一襲天水碧色的女子緊緊護在懷裏。一邊,遙揉了揉被推開拋出撞痛的肩膀。
緋色長劍在一瞬穿胸而過,在他背後琴握劍的手來不及收回劍勢,一並深深插入瀾的血肉中,難以拔出。
青衣染血卻將那一抹天水碧色緊緊擁入懷中。死亡的擁抱下,永遠清高不遜的人薄唇邊卻劃刻過一絲溫柔。
--那才是真正教會他愛的那個人。
多少傾心斂在眼底,從不曾訴出。長生草,他唯獨隻是不想要她死。
沒有人知道,那時看著她傷心欲絕的哭泣,他有多難過。而後,前朝閑王徒然驚醒,像哥哥那樣的人竟也會逝去,明明是宛如神明一樣強大、俊美、智慧的天縱奇才。那麼,這個人終有一日也會以他所料想不到的方式離他而去。
淩看著近在咫尺,那張處處和銀無比神似的麵容。恍然有一種錯覺,那是百年後銀在她的眼前再次死去。
一襲天水碧衫的女子捧著瀾的臉頰,淚水濕了羽捷。晶瑩的淚,點點如星。眉目中的悲痛,彷如回到了百年前。
"對不起……"瀾堪堪咳了幾下,嘔出半口血來。斷斷續續開口道歉,清俊的臉上靦腆青澀。沒有人知道百年前那一日的事情他對淩從來懷著歉疚。那份塵封的愛慕和愧意在過去的百年裏變得更加深沉。
朦朧闔起的眼中浮起的是他和哥哥的故鄉,楓壇。白螺帝九年,哥哥初封帝國少帥,來接自己的那個秋天。紅楓如火的夕陽秋景下,哥哥一襲灰衣執蕭,薄唇略微揚起。淩端坐在湖邊撫琴而笑。那個笑容,似是笑起了一湖的白漣,驚煞了整湖的粉荷……
耳邊卻回響起那一曲譜了詞的《月光花》:
流年似水而過
終有一日明月會失色
碧海枯竭
榮光也會消逝
千年不敗的靈花也有一日會相續枯萎
但我知道我知道
心底的淚水卻不會隨著歲月幹涸
縱使落花成塚,往昔悉數款款成殷
我依然記得你秋水回眸的一瞬
霎那,天邊星辰隕落,海上黯淡無光
當我愛上你的時候
我還是一個隻懂得憧憬的孩子
隻是那樣遠遠的望著
在長夜裏
仔細的
安靜傾聽那並非為我彈奏的琴聲
卻在心底默默立下誓言
--您之所想皆為我願
樂聲那樣憂傷在靜謐的長夜裏兀自流淌
縱使沒有流淚卻寸寸傷在心底
枯榮流轉滄海桑田
我願意永遠是那時的孩子
在暗夜裏成為月光騎士將你默默守候
--那是他全部的夢想,卻在百年前失去唯一血親的那一日早已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