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夏依舊是從正門進府,前院家丁無比恭敬,“給王妃請安。”

莨夏一路走到四進院子,所有的丫鬟婆子,包括商姝妤都在列,道,“王妃金安。”

莨夏對此很受用,看來人還是要敲打的。路過花園的時候,錦灝和花匠還在商議要種什麼花。見莨夏過來,笑道,“王妃。”

“你忙你的,我自己去竹園。”說罷,莨夏提起裙子就往裏跑去。走了一路,憋的她夠嗆。

洛水見莨夏跑了,自己也跟了過去。驚得花匠下巴頦差點掉地上,忍不住八卦一句,“這就是王爺吩咐府中人等敬之如他的王妃?”

“對,很不一般吧?”錦灝不以為意看著她們緩緩消失的背影,回過頭來道,“別學他們嚼舌根。”

“是。”花匠哈腰應過,指了指旁邊的空地道,“這裏種半畝牡丹如何?”

“你先回去做個詳細計劃,畫個圖過來,我拿給王妃過目才算數。”錦灝道。

打發走了花匠,錦灝進了竹園。還沒走過去,就聽到裏麵熱鬧非凡。莨夏一個人唱了一台戲。這樣子,在蘇城都少見。似乎到了晉陽她更活潑了。

竹樓上,洛水坐在地上,一條腿陷在一塊竹子下麵拔不上來。莨夏就講,這要是下麵養了豬,這條腿就讓豬拱了。

三個人就因為這個事笑了半天。錦灝進來把他們三個說了一通,這才算完。

“你真不過來住?”成墨雲吃飯的時候問莨夏最後一次,莨夏指了指錦灝道,“有他在,我才不住呢!”

“那不讓他進竹園了。”成墨雲笑著給她夾菜。

莨夏猛搖頭,“你這屋子不結實,回頭踩壞了事小,把我掉下去喂了豬就不好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怎麼就喂了豬?”成墨雲蹙起眉來,怎麼聽怎麼像罵人。

莨夏抬了抬筷子有意無意指著成墨雲道,“對,就是這頭沒眼色的豬。”

“吃飯。”成墨雲故作生氣,扒了兩口就沒胃口了。

到了下午,莨夏拉著成墨雲四處閑逛。清明過後,天氣逐漸轉暖。可晉陽的氣候還是冷,莨夏縮著脖子在土裏翻找。洛水特別好奇地盯著,誰也不知道她要幹嘛,隻能幹等著。

等了半天兒,莨夏挖出條蚯蚓來炫耀。洛水都無奈了,蘇城沒有蚯蚓嗎?要跑到晉陽來顯眼。

成墨雲忍俊不禁看著她,累了索性席地而坐,反倒舒服暢快。

“殿下。”莨夏在他旁邊坐下,抬頭看天,“藍。”

“九兒,你的書都讀哪去了?”成墨雲問。

“我讀書為做人,不為賣弄。”莨夏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夠端莊溫婉,出口成章,又如何了?”

成墨雲想了半天,攬過她的肩,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頭,末了方道,“好。”

也不知這個“好”是誇自己,還是誇莨夏。

時光總是太匆匆,夕陽無限好,莨夏在小廚房裏撿豆子。成墨雲大爺似的躺在廚工的搖椅上晃。錦灝從外麵進來,附耳成墨雲近前道,“昨夜梁營死了十五人,屍身都送回營裏了。城北永興街上死了五個,外來人,沒有明目。”

“誰指使的?”成墨雲問。

“暫時還不清楚。”錦灝回答。

成墨雲揮手,錦灝便退出門去。

“你剛才說哪了?”成墨雲眯了一會兒,扭過頭去問莨夏。

莨夏凝眸看了他一眼,又專心撿豆子,“我說,你廢話太多。”

“撿完早點回去。現在晉陽不安全。”成墨雲知道她打定主意不住王府,便讓她早些回去,免得擔心。

“好。這豆子別給我吃了,我要種呢!”莨夏放下盛滿豆子的簸箕,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夕陽下,他逆光坐著,閑散快活。莨夏微微勾唇,道,“風涼,你也早些回去吧。那個,明天……”

“明天我不來。”莨夏笑著解下圍裙蕩幹淨身上的土迎著夕陽走了。

馬車行出晉王府,洛水才問,“小姐,王爺說晉陽不太平?”

“對呀。你是去哪哪不太平。”莨夏一臉無奈,“回去早點吃飯,今天晚上有的忙。”

“好。”洛水一聽還不知道莨夏是要救姌鳶了。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繞個大圈,等一天。

莨夏回到酒肆,換了傷藥,覺得口幹舌燥的厲害。喝了幾杯水下去,彧淩也回來了。

洛水在樓下點了幾個清淡的小菜,三個人隨便吃了點,便回房間了。

到了夜深人靜,不過二更天。莨夏打開窗戶,從後院直接踏上屋頂,躲在一個犄角旮旯裏。

到了三更天,彧淩已困得不行了,趴在房簷上就要滾下去了。

洛水索性給了他一腳。與此同時,幾個穿夜行衣的人從南麵而來,目的明確,就是他們三個住的房間。

“上?”彧淩從懷裏抖出一個小瓶子,摩挲了半天才狠下心,就聽莨夏道,“要活口。”

彧淩一下便不那麼高興了。換了個大瓶的塞進手裏,不等那幾人靠近,彧淩啟開蓋子,伸手彈了幾下。

那幾個人身輕如燕,與昨天那三胞胎絕不是一個層麵。洛水看著他們的步法有些憂心,這樣的速度,是高手無疑,抿唇一言不發。

亟待她思考出一個行之有效的出擊方式,一陣勁風呼嘯而過,莨夏的身影已穿出兩丈多遠,與那幾個漢子打了個照麵。

這樣出其不意的出現,那幾個漢子始料不及,一愣。

就這麼一個愣神的功夫,追雲扣豁然劃出一道長鳴,皮肉撕裂。

洛水在看見莨夏出手的那一瞬間指劍出招,無奈那人已反應過來,出擊格擋,幾個回合下來,絲毫不占上風。彧淩見此局勢,不要命的放出一股黑煙。

“屏息。”彧淩高呼一聲。

莨夏戰的正憨,怎可能聽他的,那黑衣人卻是聽話的,一看勢頭不對早已掩了呼吸。

可世間法則是順天而為,順勢而為。沒有呼吸的支撐,那人的打法已沒了魂,隻是套路。

那人秉著氣,自然心浮氣躁,想要速戰速決退出戰場。進攻的那一擊便擊的猛了。莨夏瞅準空擋,猛一揮追雲扣,身體下意識往後退去,這樣,追雲扣出擊之時,便能將那人的皮肉扯出。

就在決勝之際,那人懷中掏出一物,向著莨夏投擲過來。

莨夏猛扯追雲扣,往後滾了幾滾,那飛射過來的東西突然挨了地爆了起來。

莨夏雖然滾了幾滾滾下房簷,還是被火勢撲到。

彧淩情急之下滾下房去,那本就被追雲扣抓破肝的人仰天長笑一聲,咽了氣。

洛水那邊打鬥一直處於下風。這會兒雙方都損兵折將,洛水突然便穩住心神,眼睛在一瞬間發出淩厲凶猛的光,手中長劍一扔,變掌為拳,猛砸響那人。

都是身經百戰的江湖人,她的對手雖未明白其中緣由,卻第一時間多開那一拳,揮著手中大刀而去。

洛水一擊未中,原地轉身。提拳站定,那大刀已近在咫尺。

“嘭”一聲,那人原地飛出,跌落屋簷。

洛水飛身下房。隻見莨夏靠在屋簷下坐著,彧淩淚漣漣地扶著自己的小腿聲討,“折了,你看看。我的腿折了。”

“小姐,我們不是要救姌鳶嗎?為何要伏擊對手?”洛水不解。這一戰她有些吃不消了。

“不讓他們損失慘重一點,怎麼會露臉跟我們談判。”莨夏呼吸有些困重,這彧淩的毒下的真不含糊。

彧淩早已喂她吃過解藥,這會兒藥效到了而已,爬到莨夏跟前朝她後心上一拍,一口黑血便從口腔中湧了出來。

“小姐。”洛水緊張地呼了一聲。

“小聲點。雖然我們伏擊成功。但在大方麵上,我們在明他在暗,不把他引到明處,我們沒辦法救出姌鳶。”莨夏解釋。

洛水似乎聽懂了。此時彧淩也不再廢話,督促莨夏盤腿運功。

這才三更時分,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時辰。晉陽的天又亮的遲,洛水憂心忡忡地直起身子,上房將長劍取下。三人就窩在這一處不知是誰家的後牆外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彧淩站起來活動了下腿。不疼了。便對他們道,“我去看著,有情況我就叫一聲。”

莨夏搖搖頭,“一起去。”

說著,已扶著牆站了起來道,“回屋等著。”

這一下又要鬧酒肆了,莨夏心裏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這樣的戰術是往日不曾見到過的,彧淩覺得好奇,又想是不是莨夏身體不適換了策略。

三人跳窗回去,這次是同在一個屋裏,而另外兩個屋裏彧淩都放了毒煙。隻要一開門必然中招。

莨夏經過昨夜一夜沒睡,早上出門送信回來的路上遇到三波伏擊受了傷。本來需要靜養,去晉王府帶著那病秧子完了一天。到了傍晚已受不住了,在車裏不過迷糊了一刻鍾,回到酒肆便開始忙活救姌鳶的事。剛才為克敵製勝吸入不少毒,雖然毒是解了,可身體的元氣已傷。回到屋裏便開始昏沉。

“洛水。”莨夏口幹舌燥地喚了她一聲,隱隱約約覺得頭重腳輕。當即道,“我去睡一覺,你們先看著。”

說著,人已晃悠到床前,不待她囑咐二人,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晉王府,竹園的燈火依舊亮著,一股風刮過,錦灝已出現在門口。

“主子,查到了。那一夥外地人是跟著江湖追殺令來的。可梁營的人在城內集結了不少。”錦灝取出一塊紙,交給成墨雲。

“靜觀其變。”

錦灝聽過吩咐離開竹園,成墨雲將手中紙展開,裏麵寫的是徐家滅門慘案。一家三十二口全部被屠。

“丘虎。”他低喃著,一股疾風飄過,玉麵小生出現在麵前,“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越誰的貨?”成墨雲看也不看來人,將那張紙舉到蠟燭上燒盡。

玉麵小生眼裏騰騰火焰跳躍,他微微凝眸笑看晉王,“那還用說,誰不長眼誰死。”

成墨雲亦凝著他,末了,冷冷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鷙。

“殿下,我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說罷,疾風突起,消失在竹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