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灝繼而閃進屋內,“主子,梁家二少爺今日不是在風月樓飲宴嗎?怎麼會出現在此。”

“他昨天不也在凝香苑嗎?”成墨雲不以為然。梁永康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老爹若知道此事,看以後還護不護這犢子。

“主子,不能再縱容梁二少了。”錦灝言明。語出不遜不是一回兩回了,他梁家女有意晉王,晉王就必須娶回家嗎?不娶還想一出是一出,鬧了豈止一兩回了。

成墨雲看了一眼手邊散亂的棋盤道,“晉陽的天終於要變了。”

“主子,那王妃明兒還來嗎?”錦灝端一杯茶給成墨雲,“你不打算告訴王妃實話嗎?”

“你以為她如你一般蠢鈍嗎?”成墨雲歎了口氣,莨夏就是太聰明了,才過得很累。

“梁營的人進城,我們也不管嗎?”錦灝滿腦子疑問。

“你剛才也報了,城內有兩隊人馬。我們何必摻和?”成墨雲道。

“明白。”錦灝為自己的莽撞愣了一下神。果然,自己思慮的並不周全。

——

與此同時南城門內集結了一幹人等,數十人各自蒙麵身著夜行衣。

那架勢一看便是帶著功夫在身。

為首的那人看了看時辰,道,“都是出高價來的同道,我就不重複了。還是老樣子,三個人,摘了人頭的賞銀百兩,摘不了的,也不讓大夥兒白幹,每人十兩,沒命用的,這錢也會送到家裏。”

那人說的慷慨激昂,眾人應喝。

“出發!”

“出發去哪啊?”隻聽其聲未見其人,一眾人等心懷忐忑。

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句,“一群烏合之眾。”

眾人麵麵相覷,為首的那個大著膽子問道,“來者何人?為何敢不顯身。”

“鞺鞺鞳鞳,鞺鞺鞳鞳……”

眾人聽著由遠及近的聲音不知所雲,突然一人反應過來,“不好,是兵!”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之時,離他們最近的巷子裏駛出一匹高頭大馬,馬上端坐著年近三十的梁永靖,一身玄色常服,在暗夜下凝重非常,“不僅保命不在行,目力也不成。”

就在他說話之時,四麵八方圍來一群人,穿著各異,步調一致。

“是梁營,是梁營,哈哈哈……”為首的那人反應過來,“兄弟們,不用怕,是梁營。梁營不可隨意動武。”

“是嗎?”那人話音剛落,一人已走到他麵前,將匕首插進他的心窩。

剩下的人一看帶頭的都死了,倉皇逃竄。奈何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轉了半天,隻能回來求饒。

可等來的隻是一句,“就地解決。”

任誰都沒想到,一向在老百姓眼中口碑頗好的梁營怎麼會殺人,卻忘了昨天晚上混戰有一路人馬殺了十多個“擋路人”。

酒肆

莨夏這邊才倒下,一個殺手悄然而至。洛水不敵被擒,彧淩僥幸逃走去搬救兵。

第二日晌午,晉陽城依舊如常,街市上叫賣聲絡繹不絕,唯一讓人奇怪的是梁家大營又在北門外貼起了征兵令,甩著梁營獨有的黑底紅邊大旗。征兵將領黑著臉坐大案後麵,審視著兩步以內走來的人。

城中人們覺得稀罕,去年征去當兵的,過年的時候領了不少錢回來。這回再征兵,壯年們還是挺有意向的。不多時,征兵將領跟前已被圍的水泄不通。

待人足夠多了,那大將開口,“此次征兵征的是特別軍。與之前相比,錢多一倍……”

一聽一倍,眾人倒息了一口涼氣,真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啊。可所有的好事後麵都有個但是。

果不其然,眾人正高興,那大將接著道,“但是,此次入征的兵要經過特別訓練,常備狀態三年不得回家。”

不能回家這一點少有人能辦到。大曆朝不似別的朝代,青壯年非要服兵役。也可交付對價銀錢免除兵役。服兵役的人也會領取傭金,大概是一年三十六貫。翻倍的話,那可是七十二貫呢!

雖然很令人心動,卻也有一大部分人放棄了這個差事。

征兵大將在跟前還圍著的不多幾個人中點了一個,道,“為什麼想當兵?”

“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夥子站出來,許是餓的,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征兵大將打量驢一樣打量了那人一圈,對旁邊書記人員道,“這個可以,給他記上。”

就這麼順手的指指點點,北門外的征兵辦的如火如荼。

當天最讓人好奇的是梁將軍府大門緊閉。平時這時候老將軍在練武,別提多熱鬧了。今兒愣是一點響都沒有。

梁將軍府祠堂地上跪著三個人,從左至右排開,一人一句。

“我知錯了。”

“我知錯了。”

“我知錯了。”

……

究其原因是昨天晚上梁永靖殺了幾個江湖殺手。明擺著就是跟老將軍對著幹。

再說老二梁永康,好不好偏在大哥做魯莽事的時候在風月樓喝小酒,唱小曲兒。

老三跪就不用說了,這幾日哥幾個都是為這小妹妹出頭出的。所謂一步錯步步錯。

梁世顯舉著藤條,遲遲舍不得打那罪魁禍首,氣的直跺腳,“你說你喜歡誰不好?偏偏要糾纏晉王。你是沒事幹了嗎?”

“爹爹,整個晉陽城的女兒們哪個不思慕晉王的?我與他門當戶對,有什麼不能攀親的?”

“女兒家家的,害不害臊?”梁世顯氣的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梁永瑩雪白的臉上浮出紅暈,軟磨硬泡起來,“爹爹,我就是喜歡晉王。您去幫我說說去。萬一成了呢。”

“想都別想。嫁誰都可以。唯獨晉王,不行!”梁世顯義正辭嚴,嚇得梁永瑩爬的低低的不敢起來嘴裏卻依舊不服,“誰家的少年有晉王那麼好?”

“瑩瑩,你少說幾句。”梁永靖最心疼小妹,這麼頂嘴下去,挨揍是少不了的。

聽了梁永靖的話,梁永瑩突然直起身子,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大哥,我惹的禍我擔著。”

話音兒剛落,藤條就抽到身上,“你擔著,我讓你擔著。”

梁永瑩咬著唇一聲不吭,待梁世顯停了鞭子,梁永瑩忍著痛道,“爹爹,晉王才高八鬥,又姿容出眾。長安商家的女兒都尋到晉陽來了。我再不追趕就遲了!”

“你,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吧?”梁世顯英朗的麵容瞬間多了幾抹滄桑。

梁永瑩抿唇抗議,跪的直直的。

誰不知道老梁家是最護犢子的。外人那是一句都說不得的。自己個兒雖然也揍他們,但是心疼起來,那可是誰家也比不了的。

拗不過梁永瑩,梁世顯隻能拿老大出氣,抽了幾鞭子下去,“不帶頭做榜樣,讓弟弟妹妹們學的什麼歪樣子?”

“爹,我哥可不去風月樓!”梁永康雖然活的風流,卻極為仗義,見哥哥妹妹都挨了打,沒理由就他全身而退。一向最討厭人留戀煙花之地的梁世顯一聽這話,狠狠一鞭子抽在梁永康身上。

梁永康痛的直呼,“救命啊!”

“叫什麼叫!”梁世顯聽他那麼一叫就知道沒事,劈裏啪啦又抽了幾下,丟給他們一句話,“麵壁思過,思不清楚都別出來。”

梁世顯把三個孩子扔在祠堂,自己打馬去晉王府請罪。

晉王府角門口,管家從裏麵走出來,給梁世顯行禮,“將軍請回吧,王爺不見。”

“你家王爺是怕閑話吧?”梁世顯對管家發難。管家也並不必回,直言道,“是。王爺說了,將軍不宜與王府有所關聯。”

梁世顯對著正門口一抱拳,跨上馬去,一夾馬腹,瞬間便行出七八丈。

梁世顯心一下子放進了肚子裏。晉王此舉無疑是保護了將軍府。治下的問題他一力擔心了。梁世顯心道,卻是一位值得相交之人。可終究是成王執政,小心為妙。

晉王府,竹園

錦灝打發走管家,便又去審問昨夜私闖王府的小鬼頭去了。

晉王府不設刑房,小鬼被抓回來後關在馬廄旁邊的小屋裏。錦灝覺得稀奇,這什麼世道啊?王府都敢闖了。

本來抓住教育幾句放了就好了,可那小鬼偏偏要見主子。關了這都半日了,除了要見主子,半句話都沒有。

錦灝與看守的府兵打了招呼進到屋裏,就見這屋裏唯一的土炕上盤坐著那小鬼。聽到有人進來,睜開眼睛看著他。

“小子,你是何來意?”錦灝開門見山地問。畢竟他覺得把拐彎抹角用在個孩子身上還是不地道的。

“我要見晉王。”彧淩的耐心快被磨光了。他知道門主見天兒到晉王府,卻從不知莨夏與成墨雲的過往。這會兒讓他兜底,他害怕惹了更了不得的事端。

“我本可以不理你,讓府兵扔你出去。”錦灝關彧淩也不是沒有考慮。一個會用毒的小子,若真要硬闖王府,一般的府兵怕是應付不來。更何況現在還算和平,這小子沒有動手。由此,他的目的就尤為重要了。不能強行關押惹了他的脾氣大鬧王府;又要弄清來龍去脈好對症下藥;最主要,不能讓他見主子,以防突然發難。

彧淩心急如焚又不能用強。此時他不明門主與晉王的關係,斷不可再惹出禍端。麵前此人武藝高強,不用毒硬拚毫無勝算。可用毒傷了人,怕是見不到晉王就要死了。

忍著一腔怒火,彧淩飛快動著他的小腦子。他突然覺得門主真的是智力卓絕。在他們不長的相處之中,遇到任何事,隻要她在,無不克敵製勝。

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麵前這人也是夠有耐心,等著自己有所回應。

他無奈笑了笑,“這位兄台,我不知你在這王府中謀的什麼差事。不讓我見晉王,轉達一句話可行得通?”

“你且說來聽聽。”錦灝孔防有詐,不輕易應承。

彧淩哪知道要說什麼,靈機一動,道,“橋歸橋,路歸路。”

錦灝聽的有點暈乎,可他那吳儂軟語的口音說起來真是相得益彰。

“快去傳話呀!”彧淩著急的不行。

錦灝這幾天突然覺得腦子不夠使了,晉王的意圖他猜不到,這小鬼的意圖他也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