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什麼?”莨夏看著硯台上慢慢出現的墨,督促洛水,“快寫,我都困了。”
“小姐,你為什麼要讓彧淩誤會。”洛水不知所措,一個小孩半夜跑出去,可怎麼辦呀!
“你可少操點心吧!他一個雲門毒宗宗主,你以為是刮風逮來的?他用毒可以,但並不出色,逃跑的功夫卻一流。再看剛才他的反應,你還看不出來嗎?他那是靠腦子上的位。”莨夏放下墨,掏出剛才收起的信封,惋惜道,“真是可惜。本來送信的最好人選是他,可我終究怕他出點差錯。罷了,還是我自己跑一趟吧。”
說著,悠悠起身去內室躺著眯一小會兒。
“小姐,您別去。”洛水這會兒也沒了主意。剛才莨夏在屋裏跟她說的很清楚,不能輕舉妄動,必須要投石問路。
莨夏心軟,投石問路怕彧淩折在裏麵,自己要去,洛水真想給她一記爆栗,讓她清醒一點。於她,莨夏是主她是仆;於彧淩,莨夏是將他是兵。這會兒彧淩起了脾氣,老將出馬,成什麼體統。
洛水心有不平,握著筆寫字,把紙都戳破了。
“你好好寫,這一張不過關。”莨夏不過聽著,仿佛生了眼睛一般,說的洛水都不敢喘氣了。
可這一不喘氣又挨訓了,“注意呼吸,筆隨心動。”
“小姐,我又不想當書法大家。”丟了姌鳶她本來就難過,心浮氣躁,這會兒又被念叨,氣的殺意都上來了。
“平心靜氣。”莨夏如唐僧一般念著,“這張,哎,毀了。殺意太盛。”
洛水幹脆不搭茬兒,下功夫寫字。畢竟一百遍也不是鬧著玩的。
轉眼五更雞鳴。莨夏起來換了件方便行事的衣裳出了門。
昨夜以彧淩的脾氣,定是出氣去了,這會兒她去送信,應該能安全些兒。
打馬到梁家大營,一路上還算太平,除了一個快跑回大營的先鋒軍,基本上沒有阻礙。到了大營門口,莨夏將信交給站崗的人,調轉馬頭便跑。
“欸,你跑什麼?還沒說送給誰的呢!”那兵對著莨夏離開的方向叫著,愣是沒把人叫住。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識字的人是極少數的,信封上寫的什麼他也是看不懂的。怎麼辦呢?去找個看得懂的看去啊!
這封信就輾轉到了隨行軍醫手裏,軍醫說信是送給將軍的,然後這信便又轉到了副將那裏,副將再傳給賬下軍,賬下軍再將信轉交給少將梁永靖,梁永靖轉給將軍梁世顯。
將軍府
梁世顯練完每日要練的兵器,擦了一把汗,大兒子梁永靖匆匆回來,拿出一封信給他,“父親,這信是姑母寫來的嗎?”
“你弟呢?”梁世顯漱了口接過信封,撕開,裏麵卻是空的。
梁世顯撐開信封看,還是什麼都沒有,憤怒之際,將信封扔了老遠,“她,什麼意思!”
“父親,您別生氣。許是姑母有難言之處呢?”梁永靖寬慰父親。
“梁永康呢?”梁世顯發怒之餘不忘找他那不爭氣的二子。
梁永靖忙答應,“二弟在大營。”
“這這這,這破信誰送來的!”梁世顯指了指跌在不遠處的信封兒,“找見那人,拉出去砍了。”
“父親不可。”梁永靖勸道,“送信之人何錯之有。”
“昨夜誰調了幾伍人馬進城的?”梁世顯擦著汗問道。
“是二弟。”梁永靖回答。
梁世顯甩下手中滿是汗水的手巾道,“哼,沒你的命令誰敢調兵。”
“父親,我真的不知情的。沒有父親的吩咐,我斷不敢調兵的。”梁永靖極力撇清關係,表明立場。
“平時你是不敢,可關係到晉王,你就敢的很來!”梁世顯盯著兒子,說的頭頭是道,仿佛親身經曆一般,“永靖,你要清楚,我們不能與晉王走的太近。”
“可是父親,三妹情根深種,我們不能看著不管啊!”梁永靖道,他也知道,隻要說因為三妹做的事往往都能被原諒。
“糊塗!你可知道,你打的誰的主意?”梁世顯怒氣衝衝地進屋,坐在平日常坐的太師椅上喘氣,“我告訴你,這個浪你翻不起來。雲門,雖是江湖散修一門,也是你斷斷惹不起的。”
“兒子知錯了。”梁永靖這才敢報,“昨日出去的三伍人,全折了。連出去尋找的先鋒軍也沒回來。”
“魯莽!”梁世顯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句,“這事你別管了。回營裏去吧!”
梁永靖走後,梁世顯又拿起那信封看了看,聞了聞。不聞還好,一聞,他立馬起身往門外走去,“備馬,去酒肆。”
洛水寫著寫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彧淩坐在她對麵,吸溜著一碗老豆腐,手裏握著一根滋油的油條。
洛水看著眼饞,問他,“還有嗎?”
“你怎麼都不關心關係我半夜去哪了?”彧淩不樂意的蹙眉,往放早餐的地方努了努嘴。
洛水不客氣地端過一碗來吃,“好香,和我們蘇城的味道不太一樣呢!”
“你吃一口油條。”彧淩遞給她一根油條,道,“我見這兒的人吃都是一口老豆腐一口油條,那滋味看著都美。”
洛水“哢嗤”一口咬下去,那油條外麵脆脆的,裏麵軟軟的,油和麵的香氣完美結合。趁著油條在嘴裏嚼著,送一口老豆腐進去,鹹香可口。
洛水驚得連連點頭,顧不得說話,呼嚕嚕一股腦便把早飯吃進了肚子,等碗空了才憨笑一句,“好吃。”
“無情無義的那個人呢?”彧淩不敢進內室,他們倆吃飯聲音這麼大,那人都沒起來,定是一早就不在屋裏了。
“你不準那麼說小姐。小姐替你去送信了。”洛水白他一眼,收拾起桌子上的空碗摞好。
彧淩聽洛水說了之後,哼哼了一句,“她都是裝的,我才不信。”
“你倒說說,你晚上幹啥去了?”洛水懶得理他,心性成熟起來像個大人,平時就是個啥都不懂的小屁孩。
“我不告訴你。”彧淩一轉臉,又滿屋子瞎晃悠。
“你不說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洛水跟他在一塊兒也是個愛臭顯擺的小孩兒,“小姐說了,你定是追著賊人的去向滅口去了。我說的對吧!”
“奸詐!”
“奸詐用你說嗎?”彧淩話音剛落,莨夏的聲音便隨著開門聲進來。
“哼,不說也奸詐。”彧淩最愛討價還價,給了梯子也不會下。就那麼架著。看著莨夏取下鬥篷,才發現她左腹下滲出血來,“怎麼受傷的?我明明把那一夥人都毒倒了。”
“你蠢。”莨夏直接進了內室,洛水跟進去為她上藥,“小姐,怎麼回事?”
“等那小鬼寫夠一千遍一諾千金後,我告訴你。”莨夏忍痛道。
“你不就想說我背信棄義嗎?我出去也沒少為你掃平障礙!”彧淩狡辯,手卻提起筆來,專注於“一諾千金”的筆法上。
莨夏上了藥出來,麵色晃白無華。彧淩不好意思說話,故作認真的寫著字。
洛水將汙漬清理幹淨後,端了杯熱茶進來,“小姐,去睡會兒吧!”
“不了,我再說一次。”莨夏看了一眼彧淩,看著洛水道,“到了晉陽,但凡遇見事,惹不惹的起都不能先出手。”
“為什麼?”彧淩抬起頭來問。
“你說為什麼?”莨夏反問。
“還不是怕被人抓到小辮子,影響到那位主子麼!”彧淩吐吐舌頭,說實話很爽快,莨夏卻不一定會高興。
“小肚雞腸。”莨夏懶得理他,自對洛水說教,“昨兒的人分明是兩撥。隻不過那群人知道梁家大營有行動罷了。”
“你怎麼不早說。”彧淩急了,自己竟然沒看出來。
“早說了讓你們戒驕戒躁,到現在都不知所謂。”莨夏麵對他們就有種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
洛水用力點頭,“我寫到八十九便一擊即中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問題了,可我不敢肯定,以為是錯覺。對對對,是的,我殺那三個人的時候,他們雖然反抗不劇烈,但好像是玩傀儡術的,技術不到家。”
“可笑,哥三一起玩傀儡術,還那麼差勁?能被你一把一個拍飛的都是慫包。”彧淩又懟出一句。
下一秒就飛出了門去,還帶著洛水的一句毫不留情的鄙視,“慫包。”
把彧淩清出門外,莨夏端起桌上那碗老豆腐喝了幾口,還剩一個方形的甜油條,就著便吃下肚。
“洛姐,我錯了,你最厲害。”
吃完飯,彧淩才揉著屁股走回來,可想而知剛才彧淩的話惹得洛水多不樂意。
“不早了,各自準備準備,彧淩去今兒就把宅子給我買了打掃。洛水跟我走。”莨夏吩咐過,二人回去各自準備。莨夏為了遮掩可能溢出的血漬特意穿了一件寬鬆的杏色夾襖,靛藍色的布裙子。看起來像鄰家小妹,一點都沒有攻擊性的樣子。
洛水等在走廊裏,莨夏一開門,差點沒把洛水嚇一跳,驚愕之餘,問道,“小姐,你這是要去哪種田啊?”
“昨天我給自己僻了個菜園子,今兒就去把種撒上。夏天吃豆角、茄子、西葫蘆。”莨夏理直氣壯,一點不覺得自己打扮的土氣。
洛水便笑道,“小姐,你這入鄉隨俗比別人可快多了。”
“那是。說不準兒我上輩子就是晉陽人呢!”莨夏笑著提起裙擺下樓。
二人說說笑笑出了門,上了等候在門口的馬車。
也就是那樣,莨夏與梁世顯完美的錯開了去。
晉王府
花園在一夜之間凋敝的隻剩幾棵樹,錦灝路過花園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聽主子的話了,縱著王妃似乎並不是好事。
這邊兒叫來花匠重新歸置,那邊成墨雲從竹園出來,看著空曠的花園笑道,“舒服,自在。誰幹的?”
“王妃……”錦灝分明從主子的問話中聽出來得意。他得意什麼?不就是自己的王妃膽子大嗎?
“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成墨雲沾沾自喜,往馬廄的方向看了看,問道,“王妃怎麼還沒到?”
“屬下去看看?”錦灝小心翼翼的問。
“沒用,這會兒了看什麼看!”成墨雲略有些生氣,轉身回了竹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