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年準備離開,他想元朋在那一定樂得什麼似的,弄到冰了他能不樂。他肯定會跟他說些什麼。他真的要說我就沉默。我不跟他說,跟他說我就錯過好機會了。
可他沒再聽到有聲音,那聲轟響後一切都靜寂了下來。他勒住馬,支著耳朵又細細聽了一回。沒有,沒動靜。
不對呀?庚年想。元朋會喊會叫,那是個話多的家夥,這時候他能閑住那張嘴?庚年想。
這不對勁哩!庚年想。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我得看看去,我不能就這麼走。庚年想。就這樣庚年倒了回來,他走出不多遠又倒了回來。
“元朋!元朋!”庚年朝那方向喊,沒人應。
“元朋!元朋!你怎麼了?”
依然沒動靜。
庚年覺得不妙,他想出事情了肯定出事情了。他往那方向爬,爬到元朋先前爬的那地方。
他看見元朋了,元朋倒在那崖石縫隙間。庚年想他肯定是用力過猛,不然就是太高興了忘乎所以,一下子腳踏空了跌到那地方。
庚年沒想太多,他往那地方爬去,那是個險地方,他爬得很小心。爬爬他停住了。
救了元朋我就走不成了。我得想想。可他沒多想,他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鬼喲!鬼迷你心竅?你能這麼缺德?難道你陸庚年是個沒良心的人?
他繼續爬著好不容易爬到那地方,他發現元朋額頭磕破了流了不少血。他把衣服扯了一截布,把元朋的傷口包紮了。然後艱難地把元朋從高地方弄下來,他找了個平坦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傷者放好。
“你看你這伢,早不跌晚不跌你這時候跌。”他對元朋說。
“你說呀你說話呀!”他說。
突然,庚年像被什麼驚動往四下裏看。兩匹馬站在那,再沒別的活物了。石頭和冰山,鉛一般厚重的雲。冷風穿澗而過,在大山的各個角落胡躥。庚年有些為難,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不容易等來個機會他沒想到會出這麼個意外。到底是天助我還是天阻我?他想不穿。你說老天為難我吧,老天偏讓元朋昏迷不醒。這不是給你一個機會?這種時候走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人想到我會離開隊伍,就是他們找到這地方發現元朋也沒事,頂多以為碰到什麼意外而已,豈不是個好機會?
可是庚年又想:我走了元朋說不定就沒命了。
死了就死了吧!這日子哪天不死人?不是一個一個地死,而是一片一片地倒。
庚年真要扭了頭走,可頭是扭過去了,腳卻邁不動。他像被什麼定住了。
你會遭雷打。他聽到有聲音說。其實沒聲音,那地方除了石頭和樹還有冰,鬼也沒一個。
他說:“哎哎!你是誰?!”
那聲音說:“元朋也是人,元朋難道不是個人?”
庚年說:“我又沒說他不是人,他是個人,他還是個好人。”
那聲音說:“他還是個活人。”
“當然是活人,他沒死,他磕了一下,磕昏了頭,不過他流了不少血……”
那聲音說:“那你要走,你撇下他要走!”
庚年聲就高了:“你看你這麼說?我沒走!”他抱著頭蹲了下來看著自己的腳尖說,“我走了嗎?我沒走!”
那聲音說:“難說那個人是你。”
庚年抬起頭,四下裏還是沒個鬼影。“我聽到你說話了。”庚年說。
“我是說了,我說難說跌倒的那個人不是你。”那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