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1 / 2)

那天,天氣晴好,八月的天空,燕王府已經快步入初秋了,天氣一片爽朗。世人都說“忙趁東風放紙鳶”,如今此情此景,卻是“我言秋日勝春朝”,天空下,仰望天空的人,不知是在懷念從前,還是在釋放現在?

儀華和丫環雲饒在庭院漫步,那麼深的庭院,仲夏已過,初秋將至,忽地想起那一年初秋,是他們的離別。儀華對著早晨湛藍的天空,看著白雲,想起了景天。

故事是這樣的,那是一個初秋,那時的徐儀華還不叫徐儀華,她叫徐斕溪,是徐達和歌姬雲娘的私生女,因為雲娘是歌姬,斕溪雖是長女,卻也是無名無分,在外人看來斕溪隻不過是儀華身邊的一個長得麵容嬌好的侍女。故事的男主人公叫景天,他對這斕溪說一起去放風箏。於是,在寬闊的原野,他們盡情的奔跑,盡情的歡笑,放下包袱,放下條規,有的隻是像孩子一般的單純和清純。草地裏的雛菊微微地開,像斕溪的心境般嬌羞,蕩漾著朝氣,翠綠色的草柔柔地長著,如同景天的溫柔,隻許於她,他們愜意地躺在草地上,旁邊上長著的雛菊,風一吹過,搖曳生姿的微笑,柔美,青澀。

景天用左手扶著斕溪的頭,柔柔地、輕輕地,斕溪輕輕地躺著,頭枕在景天的肚子上,傾聽他肺部的呼吸,那樣平穩,不驕不躁。他說,等他功臣名就,他便娶她。於她而言,那是世界上最同樣的天空,斕溪和景天仰望著,聊天談心。秋風柔和地吹著,女子笑了,沒有回答,隻是用右手牽著他的右手,心裏默念:但願時間停住,永留這一份愜意與真情。

景天看著天,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變?”

“怎麼會,我們不會變,至少我們的心都一樣。”

“我要去出趟任務,等我回來,明年秋天我娶你。”那一年,少年21歲,女子15歲。是不是日子太美好,老天看不過眼,平淡幸福的日子裏總有些事,由不得你。等待是最漫長的煎熬,如同熬藥,少一分一秒都不可以,隻有安靜耐心的等待,良藥苦口,才能苦盡甘來,所以斕溪隻有在安靜的日子裏,靜靜的等待。她終於等到了,不過是一紙遺言。

四月的風,涼爽。那個寧靜的午後,風吹得依舊安然,聖旨到了。多麼大的陣勢,多麼大的榮耀,皇上賜婚。

總管太監率領了一大批人來到徐府,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徐家有女,徐氏儀華,年方三五、自幼貞靜、秀外慧中,賜婚於燕王朱棣,擇日成婚,欽此。”

徐府上下畢恭畢敬地答道:“臣領旨,吾皇萬歲萬萬歲。”至高無上的榮耀,嫡妹成親,雖然她隻是個私生女,又是個歌姬的女兒,人長得是天生麗質,但在徐府裏也沒什麼地位,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她父親。可是事情畢竟值得人高興:“燕王朱棣娶的是明開國功臣徐達的嫡長女”,燕王,是那個景天的好兄弟。可惜,樂極生悲,消息傳來,任務失敗,景天已死。麵對一紙遺言,隻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忘了我。

怎樣的情緒,怎樣的語言能表達她內心深處的傷痛。妹妹出嫁當天,儀華失蹤了,徐府的姚總管想出來一個辦法——代嫁。強上花轎是怎樣的滋味,景天已死,或許離開徐府唯一的方法,就是嫁給朱棣。

晴天霹靂襲來,四月的那天,她在房中上吊,被雲饒救下,在幽暗的房子裏,陰沉冷寂感襲來,如同她心,那與景天一起放過的紙鳶,在角落裏默默地落淚,那一夜的雨打濕了曾經的過往,雨愈演愈烈,留下的隻是衣裙上斑斑淚痕,淚水伴隨著一直延續到了五月。五月多麼好的季節,五月是石榴花開的季節,嬌豔的石榴花搖曳著,綻放光彩,顏色鮮紅欲滴,如同她心,點點滴血,她變得沉默寡言,鬱鬱寡歡,憂鬱始終對身體不好,斕溪的母親就是鬱鬱而終的。斕溪生了場大病,在雲饒的精心照料下,病好了,不過那時已是六月多,已然步入了夏天,斕溪渾渾噩噩的活著,一連幾個月都沒好好吃飯,消瘦了不少。由於心情不好,雲饒便開始帶著斕溪到郊外散心,朱棣倒是常在他們經常去的酒樓裏看到她,讓她好好的,別難過……

儀華要出嫁了,但她卻在前一天失蹤了,忙著婚事,徐府上上下下派人秘密地到處找,沒找到。逃婚,逃皇上賜的婚,是殺頭的大罪,就算皇上開恩念在徐達是開國功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皇家顏麵掛不住,徐家不是充軍,也是貶為庶民,抄家……種種看來,大家焦頭爛額,而這時,儀華的四娘出了個主意:“反正燕王沒見過儀華,儀華與斕溪眉眼處長得有幾分相像,不如就讓斕溪代嫁了……”,代嫁王府,虧她想得到,他們並不知道斕溪與朱棣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