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準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她好好和崇時談一談,結果卻好像被她一番話給說服了。臨上山之前曾碰到過崇時,他對他此行抱著消極的態度:“她有她自己的一番處世之道,你說服不了她,誰也說服不了她。”
處世之道麼,總有自己的執念在裏麵,疏梧也一樣。執念就是個缺口,尤其在傷心的時候,姑娘家最容易攻克的軟肋,這些話還是崇時教給他的,結果用在他喜歡的姑娘身上怎麼就不好使了呢?
他顯得很為難,疏梧卻笑了,“我們朋友多年,你的好意我還是知道一二。隻是這件事情並沒有商量的餘地,但凡我活著一日便恨他一日,是他先放棄我的我也應了,這是我和他自己找的命數,絕無更改的可能。”
“若是真有迫不得已,疏梧,你也不願意改改嗎?”
她挑眉笑了笑,“迫不得已?等真有了,我倒想看看是怎麼樣的迫不得已!”
有蒙無話可說,起身時看她倚在一塊青石邊笑眯眯地看風景,心生不忍,“你若是實在難過,可以去九重天,我反正沒什麼事可以陪你散散心。”
去九重天麼,好讓天帝一聲令下將她捉住祭燈?他這個提議實在是……太欠考慮,礙於他的一片善心,疏梧沒有應下也沒有反對,揮揮手和他告別。
熱鬧了大半天的新居終於安靜下來,風回蕪綠流水飛紅,疏梧將手蓋在眼睛上對著虛空喃喃地道:“臭老頭兒,我又沒有家了。”
說完心裏仍舊很難受,一雙青燕飛過,她翻個身將身上的鬥篷卷卷闔上了眼睛。
可能是今天注定了熱鬧非凡,她還沒睡沉,身後又有腳步聲。疏梧悵然地看著青碧的天,腳下徜徉的雲霧,有氣無力地道:“有事說事,沒事繞道。”
“姐……”
她哀哀歎了一聲,轉頭看著微木急紅了的一雙眼睛戲謔道:“我私以為你常去的應該是太安天碧苔池,可你一趟又一趟的往這裏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將蘇子金屋藏了嬌。”
微木顯然沒有她的好興致,匆匆而來急急地俯身牽住她的衣袖,“殿下要你去見他一麵。”
“你這話說的,”她悠閑地掃了他一眼,“好像他不行了一樣。他若真有事自己就會來了,何苦差遣你跑一趟,可見又是個不要緊的事,我不去。”
“姐,”微木的額頭起了一層薄汗,搖了搖她的袖子,“真是要緊的事,我將你的乾坤袋給殿下送去,殿下看了一眼就說那兩個燈靈裏有一個是假的,還將它化了原形出來,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疏梧撐臂坐起來,皺了眉,“假的?我將燈靈放在袋子裏,一直沒有動過也沒有離身,怎麼可能有假,那個石頭究竟是哪裏來的?”
微木搖了搖頭,“殿下也說不清,就是普通的一塊石頭,三界隨處可見,咱們鉤吾山空桑界隨手都能撿起一塊。所以,殿下的意思,這事還是當麵說清的好。”
也不知道他這一句話哪裏觸到她的眉頭,疏梧的臉色瞬間沉下來,抱肩倚在青石上拒絕的意味很明顯,“當麵?當不當麵這事都說不清楚,若是他有意誣陷我我能逃得掉麼?他從十萬年前就開始算計我,這一回又換了個路數麼?”
微木仍舊不依不撓地扯住她,“這回是真的,千真萬確!殿下也十分著急,他的意思可能和上回燈靈被偷一般,你不小心被什麼算計了。九荒燈是件厲害的法器,若是叫什麼邪神得了可不行。”
疏梧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安撫道:“這事好解決,有了燈靈也不算事,不還要我去祭燈麼?你可以讓崇時提防著點,哪一天我被劫走了他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找一找,不過可得快點,畢竟它是個厲害的法器。”
她平日裏很溫和很灑脫,可能溫和灑脫的久了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這個性子就收不回來了,當大家都急得火燒眉毛的時候她這樣就特別的氣人。微木本來就紅的一雙眼睛,被她一番話說得就更紅了,慌不擇路選了威脅的那一條,“姐,你若不去,我,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這句話當我沒聽過,所以小微木,作為一個男神仙,以後切莫做這等猥瑣的行徑。”
山間雲霧繚繞,石階崎嶇又漫長,行走其中像是置身不見盡頭的謎團。謎團裏有一抹赤紅的身影,不知是來還是去,她無謂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