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有蒙這話的意思他是來的圓場的。
當然今天每一個來和她說話的都是同樣的目的,隻是達成這個地目的的態度各不相同,衡彌和有蒙屬於直接坦然的那一撥,微木屬於含蓄委婉那一撥。大家抱著相同的目的,很有可能也抱著相同的失望回去,換言之,疏梧覺得自己今天的心性尤為堅定。
這是個好事情,也是個壞事情。
前者相對自己而言,後者相對勸說者而言。有蒙一開口她就露出了個不大配合的表情,他本來就是個容易羞澀的神君,話停在陰差陽錯那裏不知道如何繼續。
疏梧揉了揉困得幾乎要抬不起來的臉,勉強給了一個和顏悅色裏的笑容,“後來呢?”
有蒙怔了怔才接著道:“後來……哦,後來我就將搜集來的殘卷給了覽餘。我想著崇時他可能並不想見我,通過覽餘轉送更容易說動他;再者聽說你在湯穀祭奠句芒上神還沒有回來,如果在這之前能將這件事情圓滿解決,皆大歡喜,隻是我沒有想到緊趕慢趕還是出了問題。”
其實他說的並不是根本問題,疏梧之所以記恨崇時,是因為他處心積慮的騙她往死路上走,他利用她的信任一點點去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感情的真假先擱置不提,崇時的這種行為等同於背叛,但是事實上還不如背叛來得更為直接。
站在崇時的角度上來說,他為了替天帝找九荒燈的關鍵一環就是用她去祭燈,誰讓她時運不濟托生成三界裏唯一的孤桐,他不利用她利用誰,命運就是這麼奇妙。
當然了,慷慨就義這種事情沒有崇高的信仰一般很難做到,更別說是為了一盞或許是子虛烏有的燈,他騙她確實在情理之中。
所以,她恨他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大家來說情也在情理之中。
疏梧對有蒙的做法雖然有些排斥但是也平心靜氣地聽完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大家相處的這麼融洽有蒙覺得她根本沒有聽進去。
但好在他特別有耐心,並沒有因為疏梧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就暴跳如雷,不僅沒有暴跳如雷且特別的溫和,“疏梧,崇時找九荒燈確實是父君的意思,父君交代事情鮮少說出什麼目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需要用孤桐來祭燈。我相信他知道之後肯定想方設法去救你,當時你們生氣並沒有好好談一談,趁這件事還沒有幾個神仙知道,你們最好想個應對之策。”
什麼應對之策,不用她去祭燈,崇時替她去祭一祭?可他並不是棵孤桐,至於他是什麼還真不好說,疏梧笑了笑,“他知道。”
這回輪到有蒙有些茫然,“啊?”
“我說,他知道需要用我的真身去祭燈。”
天邊的雲一朵一朵地飄遠,古往今來心中悵惘的大多喜歡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賞一賞流雲或寄托傷感或寄托高潔,如今親自經曆一番果然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她轉臉對處於茫然狀態的有蒙道:“當天我就問過他,十萬年前他就知道這件事,之所以剔掉我的仙骨就是為了祭燈做準備,所以你說的並不成立。”
有蒙也皺了眉頭,“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並沒有,”她將當天的情形撿一些和他說了,“你看,我什麼都問了,包括他將我養在提婆鏡裏的目的,他否認了麼?我真的給過他解釋的機會,隻是他都默認了。”
“他並不是默認,”有蒙覺得她可能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裏麵,需要一個局外人來勸一勸,“他沒有回答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並不是承認,你可能真的是誤會……”
“有蒙,”她打斷了他的話,“我覺得這件事情禍害最深的應該是我,所以我並不願意接受它是真的,你說的話我都幻想過,然後被崇時一一證實。我被自己的情郎算計,若對他寬恕和慈悲那絕無可能,你們沒有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我沒法強求,但是你們一個個來為崇時開脫我確實無法接受。”
有蒙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她眼邊有水光,唇角的笑意卻在加深,“我從湯穀來,孤身一個在這裏,我有時候在想若是句芒尚在世你們何嚐敢這麼欺負我?可是唯一一個能為我出頭的早已經不在了。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示弱,而是想說崇時是你弟弟,為他說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對我已經失了公平。”
她抬眼看他,明明是個和善的笑卻滿滿的諷刺:“就像句芒若在世,他指定堅定不移的支持我一樣。在一件事情沒法說清楚之前,任何的解釋和勸慰都是不公平的,你已經站定了崇時的立場,怎麼看我都是對立的,這是情意無關是非。是非永遠不會改變,情意總會失些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