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彌索性席地而坐，隨手扯了根青草叼在嘴裏閑散地看著不遠處的出雲草一朵一朵的白雲往天上吐。今天風大，將雲朵吹散的速度太快，出雲草忙的捉襟見肘，同他一樣。
“崇時，你如果總這樣，那就沒意思了。”
沒人理他，坐實了沒意思的描述，他自顧自地說話，“十萬年前咱們倆不怎麼親近的時候，我就勸過你到這一天要看開點，在說這句話之前我還跟你說過什麼來著？你當時沒追過姑娘我怕你吃虧，你當回事了麼？你既然沒當回事，所以小梧桐說的就沒有不對，這就是你該承受的。怨就怨你自己控製不住喜歡她，明明真心實意到頭來被她當做虛情假意，你這就叫自作自受！”
“我讓你來，是叫你把覽餘帶走。”
“好，算我落井下石。”他擺擺手，翻了個白眼，“姑娘麵前兄弟就是朵浮雲，早晚有多遠飄多遠。但是作為浮雲的我在飄遠之前，還得盡職盡責地提醒你一回，至於你聽還是不聽我就不管了。”
崇時沒答話，他深覺無趣，選擇了最能刺激他的說法，“剛才她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憋著一肚子的怨氣要找你報仇，她這個姑娘很聰明也很會利用對手的短處，尤其你這樣初嚐情愛的青澀小鬼，加之你對她心存愧疚，就算她要把你挖心掏肺你也是束手就擒。”
沒人理他他卻越說越起勁，“當然了，你沒有見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準備做什麼，宰了你這種事情她肯定沒多大興趣。她報複的方式的肯定得叫你欲仙……咳，我換個詞，死去活來畢生難忘，然後再一走了之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擺了個惆悵地姿態仰麵看著崇時，“畢竟你喜不喜歡她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也知道怎麼捅你一刀最疼，你不能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她捅刀子，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姑娘，看你楚楚可憐隻會下更重的手。”
崇時閉了閉眼睛，“天色不早……”
“走走走，這就要走了。”他從地上撐著手臂蹦起來，將黏在衣服上的草屑全都撣到崇時身上，麵上瞬間高興起來，“你馬上就要曆劫了小心她下黑手，再喜歡也不能無原則無底線！還有，覽餘這個蠢孩子我給會給你看好，實在不行過個兩三天找個歪瓜裂棗將她嫁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什麼事都不能再出了！”
送他走的是沉默，還有三春驟暖的風。
崇時倚在樹下，陽光過處桃花布葉垂陰，偶有風來撒下數瓣桃花落上他的衣袖。他恍然記起三天前她回來時也穿著這樣明豔的衣裙，眼睛裏藏著喜悅的心事，他還來不及聽她說一說，就生生湮滅在無盡的風雨裏。
心上盤桓的那口氣折磨得他越發的頭疼，三天以來眼前飄忽的都是她在風雨緩行的身影，翻飛的裙角和裙角上剪春桃花的喜悅。他曾順著她走過的路漫無目的的徘徊，一遍又一遍尋找她可能丟棄的心事，後來雲收雨霽連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殿下……”
他睜開眼時，微木正抱著個精致的木匣子忐忑地站在他麵前，“你讓我找的花種已經準備好了。”
“嗯。”
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他隻是覺得她若得閑必然會和自己過不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是讓他最難以忍受的事情。
他這聲嗯實在叫人難以琢磨，微木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試探地行了個禮轉身要走，卻被崇時叫住，“在湯穀時，她可向誰打聽過句芒上神的事？”
微木搖了搖頭，“姐並沒有驚動湯穀裏的神仙，隻是悄悄給句芒上神立了墳塚，將一個赤鬆箱子隨葬了，她知道那裏麵是每一幅都是上神給她繪的像但是都沒有打開。她不讓我告訴你這件事，她雖待上神如父兄，可終歸三界傳言他們曾有私情，殿下也知道，她並不想讓你難堪。”
崇時眼睛裏的光黯淡的厲害，明明是聽來十分高興的話如今就像一把帶了倒刺的鉤子楔在他心上一點一點地往下扯，扯得血肉模糊，他並不介意，“回來那天，她本來要和我說什麼？”
“姐想問你願不願意娶她，曆劫前曆劫後都可以。她在湯穀想了好幾天卻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怕太直接不矜持也怕太委婉說不明白。”
他猛然抬頭，陽光流連在湖麵上波光粼粼將周圍的景致晃得發白，紅妝十裏的桃花燕飛鶯舞的小徑，全都消失在這突如其來的雲霧裏。他瞬間墜進一場噩夢，沒有生息沒有悲喜，木訥地前行，孤身隻影。
微木還在說話，小心翼翼，“殿下，你真的要讓姐去祭燈麼？空桑界裏的仙侍都說你是為了未明姑娘複活才讓姐去送死，我不信！我不想讓她死，她那麼好應該好好地活著，你一定有辦法讓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