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是哪一處巍峨險峻的高嶺時,這艘雕梁畫棟的船已經緩緩地往海水下沉,船上的侍衛因為醉的五迷三道以致於在水裏大了甚久的轉才尋到正確的方向。
實則是因為掌舵的紅海螺探出腦袋找方向時看到蟹將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鉗子,筆直地指著一個方向,他心領神會轉了那個道。
疏梧覺得這個道十有八九可能是個錯誤的道,奈何她作為一棵樹,在太安天泡了好幾天好容易能曬曬太陽又得到海裏接著泡,實在有些暈頭轉向。
她打了個哈欠攏了攏衣服尋了一片平坦開闊的地方,倒頭就睡,迷迷糊糊間周身被一處柔軟又溫暖的物什包裹著,她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陷入更深的夢裏。
夢裏似乎有不甚明朗的歎息,聲音又沉,在和她說話,“你果然經不起在水裏泡著……”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但凡是一棵樹長時間泡在水裏都會產生不良反應,就此被水淹死到還不至於,發黴生蟲是避免不了的了,她翻了個身嘟嘟囔囔道:“那當然,到時候發黃掉葉子多難看啊。”
說話的大概苦笑了一聲,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後悔的滋味真是難捱。”
後悔的滋味誰要捱,後悔什麼,她還來得及問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當然在海底光線十分短缺,聊以照明的除了各式各樣的玉石就是各式各樣的遊魚,所以在海君金光燦燦的宮殿前能讓這一切黯然失色的,除了排的烏壓壓的迎接的神仙無出其右。
疏梧覺得自己還沒醒困的眼睛被領頭跪著神君晃得眯成了一條線,數天前見過的羅刹娑的裝扮簡直是卷土重來,不過這位神君的品味比羅刹娑要高,花紅柳綠的看著並不那麼豔俗。
這位胖墩墩又老邁的神君看起來有些麵熟,思來想去沒記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還是站在一邊的微木彎腰小聲道:“這就是東海海君。”
看來是十萬年前在九章寶殿三界會審她時見過一麵,不過微木這麼一個姿勢讓她很詫異,她左右看了看才發覺自己坐在一張甚是精美的軟榻上,這張榻形似在皇人山的山洞裏躺的那一張,隻不過略收斂一些。
然而再收斂在這麼多海族麵前大馬金刀地坐著就是一種張揚,她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藏好,看著身前立著崇時十分不解繼續問微木:“咱們不是被綁到這裏來的,海君怎麼知道的?”
“殿下讓我事先去通知一聲,海君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你和殿下被捆著,這才請罪,跪了小半個時辰了。”他看了看抖成篩子的海君接著道:“姐,你要困就接著睡會,不著急。”
“……”
疏梧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醒了就不困了。”
崇時轉過身將手遞給她,“走吧。”
於是他們三個目不斜視地穿過烏壓壓的迎接隊伍,實則是東海海君哆嗦又諂媚的笑容晃得眼睛生疼,直到他將崇時請到正殿的最高處供奉著,臉上扭曲的笑容仍舊沒有落下片刻。
海君親手將沏好的茶捧給崇時又端了杯新的給她,“疏梧姑娘……”
她笑眯眯地接過,“十萬年不見,海君的身子骨越發硬朗了。”
說硬朗實在是勉強的客套話,這位海君的腰都要塌成一攤泥了,聞言還靈活地抖了兩抖,“有勞疏梧姑娘惦記,本想拜會姑娘隻是……”
他諂媚地解釋公務繁忙無緣得見,今日之事全是手下的小卒們年輕不懂事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崇時撂杯子時他吞了聲,白著一張臉老實聽訓。
“久聞東海治軍不嚴,今天有幸一睹風采,海君真是沒叫我失望。”
胖老爺子手腳麻利地跪地行禮,聲淚俱下地認錯,“殿下明鑒,隻因近些年從大過海遷來這裏的海族數不勝數,若不給他們安排差事東海早就亂了章法。可新來的太多,約束的將領不夠難免有些不懂規矩,望殿下恕罪。”
“包括隨便搶壽禮?”
海君又磕了一個頭,“今年不同於往年,聽聞平光殿下叫兩個邪仙擄去害了,帝後十分傷懷,示下壽宴不必太鋪張,臣這才不知道送什麼禮合適,一時間亂了分寸。誰知道下麵那群小仙也跟著亂了,竟然大膽敢衝撞殿下和姑娘,臣即刻就將他們法辦!”
崇時沒應聲,隻是神情很凝重,疏梧在一邊也很凝重,可顯然他們凝重的並不是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