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疏梧並不能完全弄明白崇時的想法,這和跟他熟悉還是不熟悉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他行事從來沒有章法。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畢竟他做事都有很強的目的性,無功而返從來在他身上就沒有存在過。
所以,她很好奇是不是連他自己都算不上最明白自己在想什麼的那一個,然後就被教了極其生動的一課。
事情是這樣的,按照他的吩咐她和微木都沒有動手,裝作一副我好害怕我好可憐我好命苦的樣子被東海的侍衛捉住,被根看著就很有力量的海藻繩子綁了個結實,拴在船頭吹海風。
作為久居在海裏的侍衛行動時還要一艘極其奢華的三層翹頭船,數十名妖嬈美貌的侍女來回穿梭,美酒佳肴飄香十裏,鼓樂笙簫繞梁三日。疏梧表示很不理解,按照這個邏輯東海海君出行那還了得?
以前她覺得崇時的出場方式到處開滿地金蓮已經夠張揚夠跋扈,誰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東海是個神奇的存在,恕她實在是孤陋寡聞。
看押他們的五個魚蝦海貝侍衛對他們表示了同樣的看法,從他們言語間才知道領頭的那位張牙舞爪的蟹將軍和海君是親戚,平時做派要極盡張揚以顯示海君的闊綽和豪邁,尤其在海市開放的時間更不能藏私,據說這樣才能在流觴曲水的茶會上吸引姑娘的青睞。
在海市上聽上茶的羽尾魚說著茶會不是賦詩飲茶來尋找有緣人麼,難道在金銀珠寶麵前這些都可以閃亮退場了?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她覺得自己對整個世界的看法好像都不頂用了,果然很神奇。
她坐在船頭上看著侍衛喝到醉的不省人事,有的已經現了原形,正常情況下都瞧不出他們三個的障眼法,更不必提醉酒之後,估計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清楚了。
這艘船挪動的很慢,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到了合歡節流觴曲水的詩會,果然裏外都擠滿了看客。有身量矮的甚至站在紅豔豔的蘋婆藻上,直到蘋婆藻爬滿了他的衣服跳下來撣了撣,結果原先站立的地方就有三四個人擠了上去。
他掖著手在人群外不知所措,大約是因為沒有見到精彩絕倫的詩詞而抱憾,疏梧回過頭來,“大家作詩作詞的情緒如此高漲,看來滿腹經綸的才子佳人還是很多的,偏偏海族要用這麼奢華的方式增加存在感,是為了哪般?”
崇時捧著不知從哪裏變來一杯茶道:“大概曾經窮瘋了!”
“……”
這個評價很帶感,疏梧低頭看了看腳底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侍衛,再看看第三層船艙上也喝的不省人事還變回了原身揮舞著兩個大鉗子的蟹將軍,頗為頭疼,“你還真想會一會海君呐?”
崇時垂眼笑道:“一年前聽說他得了一塊鳳凰玉,打磨了幾顆珠子愛如性命,天帝開口他都推脫了。你不是向來喜歡這些,正好名正言順地同他討要。”
“……”
剛才她說什麼來著,無功而返從來在他身上就沒有存在過!
雖然她知道這樣的行徑有些卑鄙但是漂亮的玉珠子對她的誘惑力是巨大的,她陷入了瘋狂的天人交戰之中,最後實在是無可奈何快刀斬亂麻,瀕死掙紮了一下,“這樣公然的行賄受賄不好吧?”
崇時顯然對她的用詞不太滿意,“賄賂?不是他指使侍衛衝撞了你我的補償?”
“……是!”
“你再三推脫,他盛情難卻。”
你都這樣厚顏無恥了我還能說什麼呢,疏梧迎著略帶寒意的春風站在船頭感悟人生,“……你說的很有道理。”
她隱約覺得東海海君見到崇時的下場,大約會慘絕人寰。
這趟船走得很慢,按照蟹將軍的說法要極盡招搖之事,在快要離開茶會的時候終於招了幾個姑娘的注意,風聲刮來了她們的聲音,“哎呀,這船可好看。”
“那當然,這是海君的船,你看到船上那個肥螃蟹將軍沒有,聽說是海君的親戚。”
“是嗎,難怪吃的這麼肥,要是抓了他蟹黃膏子蒸的包子能吃一年!”
身邊的幾個姑娘咯咯笑。
蟹將軍的打算落空,空的還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吸引美人的注意結果不是一見傾心而是一見丟命,也不知道他醉酒醒來會不會回的腸子都青了?
這幾個姑娘應該不是什麼海族,不然按照蟹將軍這樣的身份他們應該敬而遠之,而不是隻想著用他來蒸包子。疏梧掖著手仰臉看在風中淩亂的螃蟹鉗子有些感慨,吃螃蟹的念頭一旦起了好像很難收場。
好在東海的景色將她對蟹黃的關注漸漸轉移了,離開海市時海麵上有薄薄的迷霧聚攏,天高水碧也瞬間變得柔和,海市在長風翻卷起來的巨浪裏若隱若現帶有危險的美感。日頭送了不曉得送了哪一處奇山怪壑的影子來,通天徹地的十分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