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審視的目光往崇時身上若有若無地掃了掃,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剛才那個茶會不錯,去看看麼?”
微木偃旗息鼓,重新回到憂鬱的狀態,疏梧的目光繼續在崇時身上掃,特別不懷好意,“你是去挑一個共結連理的還是共度良宵的?”
他轉頭看他,回答得特別正經特別平靜,“並不能,因為我剩下的時間都給了你,包括你剛才提的兩個條件。”
疏梧:“……”
微木捧著杯子臉紅了紅,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這一頓茶喝的驚心動魄,當然驚心動魄僅指疏梧,心思跌宕起伏,情感蕩氣回腸,可謂在領略崇時殿下真誠坦蕩的心思上達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領略完需要長時間的排解,疏梧起身跟在崇時身後盡量降低存在感。
她想降低的是在崇時麵前的存在感,因此在那一撥蝦兵蟹將的麵前就顯得格外突出。實則是茶肆裏並沒有幾個大著膽子再留下來喝茶的客人,掌櫃的和上茶的羽尾魚正為著痛失客人傷心欲絕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隻有他們這兩撥突兀地一同往外走,碰巧迎麵遇上。
領頭的鳳尾蝦手裏倒提著一柄明晃晃的三叉戟,壞就壞在三叉戟上。疏梧實在不知道他們久居水中三叉戟為何如此亮堂,亮堂到將她的影子印在了三叉戟身上,那隻鳳尾蝦看見了渾身就是一震,那場景大約是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狀態,慢吞吞地將驚訝的眼神投在了疏梧身上。
這個眼神充滿不可置信的希望,久別重逢的感動以及勢在必得的勇氣,一時間十分的難以形容,鳳尾蝦的說法也實在難以形容,“你等會!”
他的三叉戟在戳到疏梧眼前就被崇時擋下了,盡管他已經收了神息,鳳尾蝦還是被嚇的縮了縮脖子,鱗甲緊巴巴的顯得格外猥瑣。等他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由得瞠著一雙圓登登的眼睛輕蔑的看了崇時一眼,清了清嗓子指著疏梧道:“你是棵樹?”
有道行有的並不是十分到家,疏梧摸了摸鼻子從崇時手臂探了個腦袋,“是,怎麼了?”
鳳尾蝦將三叉戟杵在了地上,當的一聲,中氣十足,“你這棵樹長得還不錯,我們海君看上你了,今年獻給帝後的壽禮就是你。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我們抬去一斛珍珠算是補償!”
“……”
就是這麼簡單粗暴和直接,滿堂鴉雀無聲。
疏梧腦袋抵在崇時手臂上,笑岔了氣,東海海君手底下養著這麼一群飯桶,還能位列四海神君,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一件事。
先拋開她的身份不提,單就是用一個姑娘給帝後當壽禮,知道的是海君奇思妙想顯得自己一片坦誠選了一棵長得不錯的樹獻給帝後;不知道以為天帝老來風流,看上了一個姑娘不好意思開口討要,最為忠心的臣下為天帝排憂解難,在帝後的壽誕上借花獻佛讓天帝心滿意足。
然則如今這一位天後善妒到令人發指,這麼一個行徑擺明了就是給她添堵,作為夫君的天帝她不能把他怎樣但是海君被她怎麼樣都行。這還不如兩手空空去赴宴被恥笑呢,看來海君這一雙眼睛早晚得被刮。
崇時垂下眼睛給她拭了拭眼角笑出來的淚,平心靜氣道:“笑夠了,就走吧。”
她點點頭,對鳳尾蝦抱以歉意地微笑,“你看見了,我家隻有我夫君和我弟弟,他們看起來並不願意我去當禮物,你就另尋一棵合適的樹吧!”
鳳尾蝦眼睛一立,胡須筆直朝天,“大膽,我們海君看上的樹由得你說願不願意?你的夫君和你一樣不識抬舉,給你一斛珍珠是看的起你。”
還挺有意思,敢當麵說她和崇時不識抬舉的還真沒聽過,疏梧斂了笑撣撣袖子,“那要是看不起呢?”
他斬釘截鐵地發狠:“先擒住你們斷了手腳,看你應是不應!”
微木默默變幻了麈尾,將這一波蝦兵蟹將扇進了熱鬧繁華的海市裏。斷沒斷了手腳疏梧不知道,隻是風聲送來幾句搬救兵的嚎叫,她摸了摸下巴,“東海海君小心眼,看來這手下也沒幾個有眼力的。”
崇時道:“老眼昏花,倚老賣老。”
她笑笑,抱肩看著朝他們撲過來的重新聚攏的東海侍衛,領頭的是個穿著藍袍子的威風凜凜的海蟹,“陣仗這麼大,看來不動手不能善了了,真麻煩!”
他道不用,“不必動手,先跟他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