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很容易被人詬病。畢竟俗語有言,沒有親身經曆就沒有發言權,所以揚言有何親曆者一樣的心情那多半含有不可遏止的添枝加葉。
但俗語又有言,快樂是可以分享的,悲傷是可以傳染的,因為作為神君大家的感情都是相通的,於是作為被悲傷感染的衡彌就對崇時這種近乎冷漠的話進行了強烈的指責。
比如你沒有過一段美滿的姻緣,也沒有經曆因此帶來美滿的生活,當這段美滿的生活被你父君強行打碎說不定比衡彌更加絕望,他能以一顆寬恕的心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然則他的侃侃而談最終以看到崇時平靜的眼神怯怯退場,他揪了羅刹娑和骨婆婆丟到有蒙麵前,“哥們,咱們這麼熟了我有話直說,估計現在除了你自己咱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得往前看,咱們這一生長得很,你怎麼能和自己過不去呢?”
疏梧抽了抽嘴角,這安慰的話說的也太蹩腳。
衡彌無懼鄙夷的目光再接再厲,“如今之計,你得先將這兩個領到天帝麵前說清楚來龍去脈,不然平光被抓走的事情那麼多神仙看到,悠悠眾口要的就是個說法。孩子已經故去那麼多年,再被重新議論,我們心裏都不好受,別說是你了。”
相比有蒙僅有的些微觸動,羅刹娑的反應可以稱的上過激,他們被二豎折磨得求死不得,剛才奄奄一息之際被崇時及時製止。如今緩過來一口氣又聽到衡彌的話,什麼都顧不上,趁誰也沒有注意在雲頭上連滾了幾下準備溜之大吉。
衡彌離的最近,飛身去抓,羅刹娑隻顧著逃命跑得飛快,他們推搡間那塊曾經幻化成平光的碧玉就從羅刹娑衣襟裏掉了出來直直地落下雲頭。
碧玉印著清淺月色發出的微弱光芒終於讓有蒙回神,他不顧一切地飛下雲頭去撈,正好和已經搶先一步拿玉的疏梧撞在一起。兩廂的氣勢一碰瞬間將他兩個彈開,玉沒拿回來,疏梧袖子裏的乾坤袋卻被撞下了雲頭,好在袋口被牢牢地封住,裏麵的燈靈沒有掉出來。
崇時將疏梧接在懷裏放在雲上,衡彌早已放開羅刹娑追著乾坤袋墜下了雲頭,此番可謂兵荒馬亂,好在衡彌和有蒙一同回來時乾坤袋和碧玉都完好無損。
有些事好像從這一刻開始做起了了斷,傷春悲秋比起漫長的生命終究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在一場夢裏。如今清醒過來,有蒙攥著碧玉拎了羅刹娑和骨婆婆一言不發離開,至於什麼時候走的又去向哪裏,並沒有誰特別留意。
彼時疏梧正開了乾坤袋往裏打量兩塊燈靈,看到都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她將袋子小心翼翼地收好,腦袋上就挨了崇時一記,“剛才和你說的,看來忘了?”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無辜地看著他,“你今天和我說了那麼多話,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怎麼知道是記著還是忘了呢?”
崇時額角跳了跳,勉強給她一個三月春風拂麵的笑容,“哦,那你同我說說,我今天和你都說了什麼?”
疏梧撐著下巴做冥思狀,“你說你在大須彌境拜師的時候特別受女神仙的歡迎,現在衡彌這樣招蜂引蝶的狀態和你當年比簡直是弱爆了!”
“……”
“還有,”她另起一根手指,“在太安天的時候你叫我不用幹活,玩累了就去休息等到午飯你會叫我,結果沒有實現。”
“……”
崇時抱肩抬頭看著清冷的月光,活了這麼長頭一回覺得內心深處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無力感,就像飄蕩在洶湧的汪洋裏眼看就要溺斃,好容易抱住一根稍微濟事的浮木最後卻被這孩子一把抽離,個中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
當然現在這個場景下如果對她苦思冥想不友好地打斷,那麼他的下場可想而知,崇時很明智地選擇了默默聽著,畢竟借力使力之中事情他做的還算遊刃有餘。
借的那道力說來就來,衡彌一個箭步縱到他兩個麵前指指自己,“哎,這還有個活的,能喘氣的,看見了沒?”
疏梧捧著腮仰臉望著他,“看見了,所以呢?”
他指了指她欲言又止,又指了指崇時,“二位,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體諒作為孤家寡人的我?”
她從善如流,“好吧,看在你替我撈回乾坤袋的份上。不過這也是你自找的,你說你離開冥界多久了?那裏不是有一位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鮫人姑娘麼,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了,你完全可以回去看她,比翼雙飛畢竟比孤家寡人要好!”
“過河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