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的盡頭有個隔間,是淑藝一家起居之所在。一家三口擠在這二三坪格子裏,空氣中充斥著消毒水與藥水味,隱隱還有股黴味,地板潮濕有點沾鞋,再往後走出後門,是道狹窄防火巷,僅以容身,母親在此將就著烹煮一家三餐。
每到下雨天,那才熱鬧,深夜一兩點滿屋的蟑螂,一隻隻從木板夾層裏擠出來透氣飛翔。全身直發抖的母親總把淑藝從夢中驚醒,目瞪口呆到天亮。
詩芙蓉品牌的化妝品來店裏設置專櫃,那時有位專櫃小姐叫沈佩容,非常疼淑藝,經常抱著她到處串門子,還不時買東西送她,感情之好,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她們是母女呢!
有時她會教教淑藝化妝,甚至幫淑藝上上淺妝,在那時雖然逗趣的成份較多,但卻使得淑藝小小心靈中,對美的事物有所啟蒙,有所憧憬,心裏頭有一種朦朧的意識。使她從小對美的事物就特別喜愛,剛開始,醉心於迷人的外表,外在的妝點。一直到長大後,這才知曉,一個人的美,在於心,不在外表,心地善良,外貌才能永葆美麗端莊。
她好喜歡看一些老人家,尤其是慈祥和藹的老人家,好美,那種用一生刻畫出來的容顏,是生命的真相,是靈魂的表現。
對古代美女的畫像,她更是愛不釋手,她們的形象是那般高貴典雅,怎是現代人的形貌所能比擬。在她的剪貼作品中就有不少這類作品,在她的想法,或許是古代人的心地比現代人要淳厚得多吧,所以容貌方能楚楚動人,方能風華絕代,更加印證她,心,才是美的範疇裏最佳造型師這個信念。
在服飾店的斜對麵,是一問豆漿店,店裏的瑞蘭小姐也很照顧淑藝,每天都會拿店裏的小吃與豆漿請淑藝大快朵頤一番,讓淑藝享受吃飽了撐著的幸福。
“阿姨豆漿是怎麼做的?”淑藝總會好奇地問。
“用豆漿熬的啊!”瑞蘭回答。
“怎麼熬的?”
“就是將大豆丟到開水裏麵熬出它的汁來!”
“這是阿姨你們家想出來的嗎?”
“才不是呢!這人家已經發明幾千年了!阿姨哪有這麼厲害啊!”
“那個人是誰呢?”
“這……唉……”
瑞蘭當場雖有些困窘,但對淑藝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特質,留下了深刻印象。果不其然,後來淑藝對物理非常有興趣,還打算終生從事於該領域研究工作。
在服飾店旁還有問手表店,淑藝父母稱老板為廖董,淑藝就叫他阿伯。
“淑藝啊,你看這一期會開幾號?”
廖董常會來問淑藝大家樂明牌,有時竟還會瞎蒙到幾期,廖董他就會樂不可支地買禮物送給淑藝。
素華就很不可思議地問淑藝:
“淑藝你是怎麼猜的啊?”
“就直覺嘛,反正好玩!”
素華深怕淑藝這樣報明牌,改人如果失了準頭,讓廖董杠龜跑來怪罪淑藝時,該怎麼辦?
“媽,你想多了!”淑藝絲毫不以為意地說,“如果阿伯來罵,我就這張輪椅賠他嘛!”
素華雖然深知簽賭的不好,卻不忍剝奪這一老一少的互動,畢竟淑藝需要走出去,要多接觸人群,才能開出她的亮麗人生,總不能保護太過,而扼殺她的成長學習。更何況,廖董真的好疼她,隻要一有好吃的,就端來給淑藝。
“淑藝,這是櫻桃喔!來,這一碗給你吃!這是我女兒特地買給我吃的呢,這輩子阿伯還是第一次吃呢,來,吃吃看!”
“淑藝,這是外國進口的蘋果喔!很貴的呢,要一口一口慢慢吃喔,你聞聞看,香不香!”
素華看到廖董是這樣的疼淑藝,這樣疼自己的女兒,她更是加倍地感動。事實上,隻要人家對淑藝一點一滴的好,她無不銘感五內,亟思報恩,回報數不完的溫馨與恩情。
臘腸狗旺旺
“旺旺來、旺旺。”淑藝在草坪上不住呼喊著一隻小狗的名字,“旺旺乖、旺旺坐下。”那隻臘腸狗伏趴在輪椅前,靈巧溫馴的雙眼巴巴望著小主人,等著淑藝給它下個指令或獎賞。她俯身捧著旺旺,“旺旺最棒了,旺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了,對不對?”旺旺興奮地搖著尾巴,“汪、汪、汪……”似乎呼應著小主人的詢問,大聲表示“對、對,我是淑藝主人最最忠實的好朋友。”
淑藝的父母非常疼惜這個女兒,到處訪名醫求偏方替女兒治病。在看病前後,也常順道造訪該處風景名勝,好讓女兒散散心開開眼界,希望對她有所彌補。
母親一旁看著旺旺兜著淑藝興奮跑跳,一人一狗如膠似漆般親昵,使她感到無比欣慰。想當初弟弟,也就是淑藝的舅舅,要送她這個神秘禮物時可真是大費周折。他不僅預先買了兩條臘腸狗,還不讓姐姐操心錢的問題,特地騙素華說寵物店老板今日大優惠,推出買一送一方案。雖撿到便宜,卻得麻煩姐姐幫忙養其中一隻。素華當下欣然應允,就把這隻上黃色臘腸狗取名作旺旺。當時,看著小旺旺在懷裏,就像抱著小天使般暖人心頭。如今,旺旺在家人心日中的分量一天天地加碼,早已成為這個家的“超重量級人物”,是自在歡樂的源泉,能輕輕巧巧就壓垮一天所積累的痛苦指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