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欣音將她擁在懷中,淚流滿麵。
裝修雅致的餐廳裏很安靜,偶爾可聞的是低低的交談聲和銀器輕碰的脆響。
坐在靠窗的位置,憶童小口啜著茶,望著窗外的景致。
當她看向腕上的手表時,唐浩匆匆走了過來。
“丫頭,等了很久?”唐浩坐下,鬆鬆領帶,緩一緩氣,“出來的時候臨時有些點事,遲到了,不好意思。”
憶童遞給他一張麵紙“沒事,也不算很久。”
唐浩笑一聲,把菜單輕推過去“把你餓壞了吧。來,你點菜。”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趁機敲竹杠。”憶童笑著打開菜單本。
“歡迎。”唐浩輕笑,“丫頭,最近工作忙嗎?”
憶童撇撇嘴“我再忙,也忙不過唐局長你啊。”
唐浩無奈地搖搖頭“在其位謀其職罷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說一聲,好嗎?”
憶童咧嘴笑笑“我能應付得來,真的,你不用擔心。”
唐浩看著她的盈盈笑臉,心裏暗自感慨。他不是不願意看到她的堅強,隻是太清楚她堅強背後的苦澀。
當年,梵氏在宣布梵司廷等人喪生於汽車爆炸中的消息後,掀起了軒然大波,對於她來說更是重創。之後,梵氏在黑豹領頭下,撤銷了所有在當地的工程,轉讓了所有項目。在將總部遷到國外後,更是不斷縮小在中國的市場,隻保留了幾個重要的點。
梵氏是否打算淡出尚未可知,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影響的企業和個人數目龐大,損失巨大,引起的紛爭不斷,甚至政府、警界也被牽連其中。
然而,時間畢竟具有最大的威力,經過了兩年,雖然仍不時鬧些小風波,但這一狂浪總算是平靜了許多。而她,也學會了麵對,學會了振作,盡管心底的傷痕永遠無法愈合。
“浩哥哥、浩哥哥。”憶童伸手在唐浩麵前晃幾下,“你在想什麼呢?”
唐浩回過神,忙笑道“沒什麼。”
憶童嘟嘟嘴“吃飯的時候不許想工作啊!”
唐浩莞爾“好,不想。”
憶童正在電腦前敲打文字的時候,廖欣音端著一杯牛奶進來了。
“童童,趁熱喝了。”廖欣音把牛奶杯放在桌麵上,摸摸憶童的頭發,“在幹什麼呢?”
憶童停下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咂咂嘴說“我在給以前法國的同學寫E-mail。”
“是你之前說的那個Emma?”廖欣音俯身看看電腦屏幕。
“對。”
想當初,她在法國讀書時,為了Emma挨了別人兩巴掌,那時Emma還不領情。可到了後來她再次回到法國完成學業的時候,兩人卻成了要好的朋友,現在還常常通信,真是世事難料。
憶童喝完牛奶,放下杯子,“她念的是醫科,現在在加拿大一家大醫院的五官科做實習醫生。”
“醫生。。。。。。嗯,挺好的。”
憶童抬頭看她“可是,媽媽,醫者難自醫哦。所以我跟她說‘你最好別生病’。”
“調皮。”廖欣音笑著,手指刮刮憶童的鼻子,“對了,今天寧楓打電話來,你不在,他說什麼你要的書他找到了,看你是去他那取還是他給你送過來。”
“我要的書?”憶童一時反應不過來。
“嗯,他是這麼說的。”廖欣音回想了一下,確定地點頭,“我看還是你去一趟吧,人家挺忙的。。。。。。”
“。。。。。。好。”憶童應著,心裏還在想是什麼書。
“別睡太晚了。”廖欣音走出房間,卻又在門口停下,猶豫了一會,對憶童說“童童,也許,試著給別人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
憶童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廖欣音輕歎氣,走了出去。
良久,憶童像僵硬了般,對著電腦一動不動。
胸口揪痛的感覺是那麼清晰。
她甩甩頭,克製自己不要去想,可眼前屏幕上的字卻模糊了起來。。。。。。
第二天,憶童來到寧楓家裏時,他把書遞給她,她一看就怔了。
書確實是她想要的,但是在書店裏都沒找到,網上也買不到,現在卻就在她手裏了。
她睜大了眼看他,他低頭,手摸摸下巴“我聽你說想要,我就讓人幫忙找了一下。”
是的,她說過,那麼不經意地說過一次。
她垂著眼簾,拇指摩挲著封麵,輕聲道“謝謝。”
“。。。。。。不用,也不是我找出來的。”寧楓在沙發上坐下,抬手揉揉額頭,聲音有些疲倦“你先坐會兒好嗎?我待會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憶童看他好像很累的樣子,不想再麻煩他。
“坐下,我送你。”
“真不用了。。。。。。”
寧楓不耐煩了,握著她的手腕一拽,把她拉到沙發上“你別跟我爭這個。”
他的掌心出奇地熱,燙著憶童的皮膚。她再看看他臉上異樣的潮紅,伸手探上他的額頭,一手的燙。
憶童看著體溫計上的刻度,再看看那躺在沙發上執拗著不肯去醫院的人,無奈地搖頭歎氣。
她倒了杯水,取出剛到外麵藥店買回來的藥,走到寧楓跟前“把藥吃了,然後回房間去睡,大廳涼。”
寧楓接過她手裏的藥,三下兩下咽下去,倒頭又躺倒在沙發上。
“寧楓,回房間。。。。。。”
“沒事,死不了。”
憶童長長地歎氣,從房間裏抱來一張薄被,蓋在他身上。
她看看四周,忽然問道“寧楓,你吃過飯了嗎?”
“不餓。”他埋頭在被子裏,含含糊糊地回答。
不理會他,憶童走到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材料可以做飯的,結果,除了米什麼也沒有,冰箱裏空空如此。
憶童隻好跑過去問“寧楓,你家廚房什麼都沒有,我給你熬粥好嗎?”
寧楓閉著眼睛搖搖頭“不用了。”
“不吃點東西怎麼行。”憶童站起往廚房走去,“你應該給廚房添些東西,以免。。。。。。”
“你又不願意一輩子給我做飯,添那麼多東西幹什麼。。。。。”他蒙頭在被子裏,悶悶地說。
憶童止住了腳步,背對著他沉默。
“對不起。。。。。。”
對不起,隻能是她給的唯一答案。
他說過的話,他手掌的溫暖,他肩膀給予的依靠,他的點點滴滴,無可代替。因為他的所有,點點滴滴,都在她心裏紮了根。
如果連那根都枯萎了,她的心還將怎樣跳動,隻能片片龜裂。
將來的生活,一日複一日,按部就班。就算繽紛斑斕,沒有了他,也隻能是黑白。
就這樣,形單影隻,孤寂一生。
就這樣,念著他的名字直到長眠不醒。。。。。。
依然是晚上。
憶童做完了工作,照例打開E-mail,看看朋友的來信。
Emma回信了。憶童對著屏幕笑笑,她最近總喜歡講一些在醫院的趣聞,憶童看了有時也發笑。
憶童點開Emma的郵件,仔細地看了起來。
Emma說,她在醫院工作累得筋疲力盡,主任長得凶神惡煞,病人整天唧唧歪歪,真是“痛不欲生”。
憶童搖搖頭,唇角微彎。
Emma說,這家醫院很大,醫療設備一流,名醫雲集,所以收費昂貴,來這治病的人都挺有錢的,所以更難伺候,看了就煩。不過,有一個病人偶爾會來他們科,很年輕,雖然臉上有些傷痕,但是長得挺俊,可惜眼睛看不見了,太可惜了。他每次來,她都會盯著他看,反正他也看不見。她還用手機偷拍了他,添在附件欄裏傳了過來。
憶童好笑地想“也不怕侵犯別人的肖像權”
鼠標的指針滑向附件欄,手指輕輕按下。
打開圖片,等待了數秒。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臉。
那烙在心底,刻骨銘心的臉,閉著眼,睜開眼,都在腦海裏清晰映印的模樣,是。。。。。。
上蒼啊!這是你最大的恩賜,還是最大的愚弄?!
她全身的血液在倒流,腦中空白,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眼裏隻有那張臉,手止不住地抖撫上屏幕,聲音戰栗“司廷。。。。。。”
隨著呼嘯的聲響,飛機緩緩離開跑道,機身漸漸傾斜,往上,融入雲霄,直到消失在無垠的蒼穹。
停機坪上的長廊,寧楓久久佇立,夕陽的光將他的影子拖得細長。。。。。。
不是說好一起走到最後嗎?
我陪你。
如果你不見了,我會去找你,一直找,一直找,花一輩子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