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彎下腰,把她的包包撿起,拍去沾上的塵土,看著她發愣的樣子輕笑“怎麼不能是我?”
“呃,不是,我,你,你怎麼會到巴黎來呢?”憶童撓撓頭,混沌的腦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寧楓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認真嚴肅“因為,我發現,待在沒有你的城市,毫無意義。”
憶童一怔,隨即也很認真地看著他“嗯,離開你以後,我也才發現,我隻能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兩人相視片刻,都笑了。寧楓伸手摸摸她的頭“難得你這麼配合我。看來浪漫之都的熏陶作用還挺大的。”
憶童莞爾,不予置否。寧楓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眉尖一挑“喝酒了?”
“。。。。。。嗯。”
“你不會喝酒,最好別喝。還有,不要這麼晚了才一個人回來。”擔憂的口氣聽著似乎還有點生氣。
像做錯事被抓個正著,憶童心虛地咬咬唇,移開目光“呃,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寧楓得意地笑笑“有一個詞叫作‘打聽’。”
“哦。”
看她呆呆地站著,小臉紅紅的,眼中透著一絲醉意,他提醒她“不請我進去坐坐?”
憶童恍然回神,打開門,引他進了屋。
這棟小樓是屬於外婆的房產,本來媽媽是想讓她和自己一塊住,但是媽媽的住所離學校太遠,外婆便讓她住在這兒,好方便上學。
寧楓四周打量一番,典型的法式樓房,寬闊整潔,裝潢雅致。
“房子很不錯。”
“嗯。”憶童應著,遞給他一杯水。
他接過,注視著微晃的水麵一會,然後抬頭望向她“你。。。。。。過得好嗎?”
很平常的一句問候,卻碰觸到她心中一根脆弱的弦,於是毫無預警地,眼眶泛熱。她連忙轉過身,背對著他,拿起瓷壺,假裝給自己倒水“還好。”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她也不敢回身看。此刻,她才驚覺,自認為的堅強竟是這麼的脆弱,隻不過是見到一個熟人,隻不過是一句問候,就能導致它的全線崩潰,自己竟是這般軟弱嬌氣的人。
正當她惱怨著自己,一雙手臂從她身後伸過來,將她輕擁著。
她一時怔忡,身體僵硬。
隻聽到身後的他說“我過得不好。我很想你。”
壺裏的水一直往下傾,滿了杯子也沒停,溢出的水在台麵上淌了一片。。。。。。
生活依然照常進行。上學,放學,參加社團活動,到超市買東西,在家裏做功課,一切都沒有改變,隻是,在很多時候,多了一個人陪伴。
寧楓是利用他的實習時間來法國實習的,隻是以前沒聽他提起過會到巴黎來。他在憶童家附近租了房子,每天早上和她搭同一輛公車去他實習的公司,等到她下午放學時,他會在車站牌下等她。周末的時候,他總是拉著她到處逛,參觀凱旋門、埃菲爾鐵塔、巴黎歌劇院、香榭麗舍大街、亞曆山大三世橋、盧浮宮、蓬皮杜藝術中心。。。。。。兩人將巴黎的名勝賞了個遍。
對於寧楓,憶童總是保持著距離的,畢竟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也知道現在的自己無法回應。隻是事與願違,她再怎麼執拗,也敵不過他的強勢,到最後往往是她順了他的意。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的陪伴與關心,並不惱人,起碼孤獨因他而減半。
在一天天的相處中,她才發現,他是個如此矛盾的人,竟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以前是否真正了解這個男人。他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非常“厚顏無恥”地硬拉著她的手,任她怎麼甩也甩不開,也會因她不經意的輕輕碰觸下微紅了臉;他性子急,沒什麼耐性,總愛說她是慢吞吞的蝸牛,卻會去排個半小時的長隊替她買東西;有時他像個大孩子般做一些讓她目瞪口呆的事,有時又深沉得不可捉摸,讓她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又是一個周末。當憶童睡眼惺忪地打開門,寧楓在門口笑望著她,早晨的陽光在他背後燦爛。他揚揚手中的兩張條形紙,口吻甚是愉快“我拿到了。你想看的畫展的門票。”
憶童不太相信地拿過來一瞧,竟然真是!她一下子雀躍起來,急急地看票上的時間,隨即匆匆忙忙地跑上樓,嘴裏喊著“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弄好的!”
寧楓眼裏含笑地看著她噌噌噌地跑上去。拿到這票是頗費了些勁,但看她那麼高興也值了。
寬闊的展廳,特具現代藝術氣息的裝飾,看似隨意擺設的畫卻別有意味,畫框四周的小巧射燈將銘牌耀得發亮。觀展的人很多,但並不喧鬧,隻有竊竊私語伴著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的脆聲。
憶童看得很專注,目光細細掃過每一幅畫麵。寧楓在她身邊隨著她的步子移動,聽她偶爾細聲說話。其間他的手機震動了幾次,他拿起瞟了一眼後,猶豫了一下,看看她,並沒有接聽。
憶童在一幅畫前停下,目不轉睛地盯著畫框下的銘牌,臉上有一瞬間的激動。她眸光一閃,伸手抓住寧楓的手臂,聲調微揚“司廷,你看!這畫。。。。。。”
話一出口,兩人都怔住了。
她在喊誰?在她身邊的人是誰?
尷尬、難堪的沉默在他們之間凝聚片刻,寧楓先開了口,神情看不出任何波瀾起伏“嗯?這畫怎麼了?”
“。。。。。。沒、沒什麼,隻是覺得很漂亮。”
“是嗎?”寧楓淡淡一笑。
憶童點點頭,將視線鎖在畫上,不敢看他。
眼前的畫,和她與梵司廷去看畫展時看到的那一幅,有著相同的名字。
兩人走出展廳,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他依然對她笑著,隻是她臉色微沉,應話也有些勉強。
兩人在公車亭下等了好久也不見公車駛來。一打聽,才知道巴黎的公交交通從中午開始罷工了。在這個擁有高度罷工權利的國家,罷工是隔三差五地發生,也司空見慣了,隻是由於罷工帶來的不便,常常讓人頭疼。
藝術館的位置較偏,過往的計程車不多,有的也是載著客的。憶童四周望望,又抬頭看看寧楓。寧楓摸摸她的發“不著急,再等一會。”中午的太陽將她的發頂曬得微微發燙,他抿唇想了想,掏出手機,走到一邊,打了一個電話。
當一輛銀灰色的小車在他們麵前停下,司機打開車門示意他們上車。那司機態度恭敬地喊一聲“總經理”,憶童十分訝異地看著寧楓。他沒說什麼,輕推她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