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閱與柳棟梁的婚禮元旦舉行。可謂：佳節逢喜事兒，喜上加喜；新年建家庭，樂中添樂。新婚典禮地點設在建設街附近的一所飯莊，十點半鍾剛過，嘉賓們便一撥兒接一撥兒進入餐廳，容納二十張桌子的餐廳裏賓客如織，歡笑聲此伏彼起。主席台一側，樂隊隊員手持“武器”等待“開戰”；主席台上方，“柳棟梁先生閆閱小姐新婚典禮”紅底兒燙金大字綻放喜氣。鑒於新郎新娘雙方故鄉同是雙鳳屯的緣由，嘉賓當中雙鳳屯的人占據五分之一。集體戶同學及張國慶於亞琴仨一群倆一夥，同鄉親們見麵兒，一陣親熱之後，被擔任司儀的英子安排在靠近主席台的一張桌上。
十一點十八分，新婚典禮開始。身著西裝的新郎，手挽身披婚紗新娘，兩人麵呈微笑，在婚禮進行曲中，緩步走向主席台。攝象機照相機的鏡頭，記錄下這幸福難忘的時刻。在司儀主持下，新郎新娘大致講述由紅梅阿姨介紹相識、戀愛過程……當婚禮進行到新郎新娘雙方父母上台入座之際，坐在曉海身旁的紅梅，閃動眼睛瞅瞅台上的閆老師夫婦、柳書記夫婦，然後麵容側向他，壓低聲音向他透露秘密：閆閱對自己身世認定，觀點未加轉變，今天的婚禮進行中，她的真實身世將公布於眾。對這個女孩、對眾多嘉賓來說，將出現突如其來戲劇性的一幕……
“新郎柳棟梁：我向你提出兩個問題，請你回答。第一個問題：在你的家鄉——當然也是我的家鄉黑土地上，多年來人們傳唱一首歌曲，歌名叫《彎彎的小河》，你能背誦出這首歌曲的前幾句歌詞嗎？”
英子話音剛落，梁子脫口而出：
“彎彎的小河繞過村前，
清澈河水映出綠色園田，
園田間座落農家小院，
草房裏居住一群男女青年。”
“好！你背誦得完全正確。現在請你回答第二個問題：清澈河麵上鋪架一座輕便的小橋，你的幼年時代，一次在小橋上玩耍，不慎跌入河水之中。歌詞中草房裏的一位下鄉知青挺身而出，隻身跳入河水，把你救出，給予了你第二次生命。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王曉海叔叔。”
“你回答得完全正確！現在請王曉海先生走上台來，同新郎、同大家見麵。”
聽完英子的邀請，紅梅催促曉海快些行動。當曉海起身離開桌子走上主席台，沒等英子開口介紹，梁子迎上前，雙手抓住他手臂激動不已，並同他熱烈擁抱，向可敬的叔叔致謝：“曉海叔叔，衷心感謝你給予我第二次生命！”英子動情地向嘉賓們講述完二十五年前，集體戶門前河水中發生驚心動魄的一幕後說：“在我的學生時代，曉海哥是我崇敬的英雄，學習的榜樣，我把他河水中救人的壯舉寫成作文，曾經受到老師的好評。今天，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裏，我見到他非常高興，我們婚禮上的新郎與救命恩人相見，更是有道不盡的感激之情！”雷鳴般的掌聲中，新郎新娘向曉海三鞠躬。
英子繼續演講：“可以說，如果沒有當年王曉海河水中救人的壯舉，就不會有這對新人的今天。我們既為王先生的行為感到驕傲自豪，也為婚禮上這對新人由衷的高興，但願他們珍惜今天的幸福，和和美美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一陣掌聲響過，曉海轉身正欲走下台，英子伸出左手攔住他，右手持麥克風喊道：“現在請婚姻介紹人史紅梅女士走上台來。”紅梅走上台與曉海並肩站在主席台側麵。
“婚禮進行到這裏，嘉賓們一定認為：請紅梅女士上台，是她為新人當紅娘的原因。其實，大家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紅梅女士不光是新郎新娘的婚姻介紹人，她還是二十多年前，新郎家鄉黑土地上的一名女知青。那麼，這位女知青除了具有充當紅娘的角色之外，與新郎新娘另有什麼瓜葛呢？我告訴大家，不僅僅新郎的第二次生命是當年一位男知青給予的，新娘的身世與台上集體戶一對男女知青也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英子麵對閆閱問道：“新娘，我向你提出一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閆閱點頭應允。
“剛才你們一對新人向坐在主席台上的雙方父母鞠躬施禮，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可是你知道嗎，閆老師夫婦隻是養育你的父母，並不是你的生身父母。”
“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學生時代，我對自己的身世曾經產生過懷疑，兩年前，我與小柳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我的父母告訴我，我是由他們夫妻抱養的女兒。”
“那我問你：你的生身父母是誰？”
閆閱臉色嫣紅，眼睛瞅著曉海紅梅一對知青，囁嚅說：“曉海叔叔……和紅梅阿姨。”
“哈……哈……”
餐廳裏，了解內情的人們掀動笑的浪潮之後，私下議論，為一對無辜的男女知青鳴冤叫屈。
“嘉賓們的笑聲已經否認了你的回答。”
正當閆閱驚詫至極之時，英子詢問她：“此時此刻，你一定盼望生身父母的出現吧。”閆閱誠實地點點頭。
“那好，現在我麵對眾多的嘉賓們，為你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
英子娓娓敘述閆閱從出生到戀愛成長中故事的時候，全場嘉賓無不為之動情，個個洗耳恭聽，人人聚精會神。
“現在，我們邀請新娘閆閱的生身父母到台上來……”
沒等英子話音落下，二哥二嫂便站起身，亟不可待奔向主席台。閆閱飛身迎去，展開雙臂與父母緊緊擁抱，感人場麵令人感慨，也令紅梅淚花閃閃。
待閆閱兩隻手臂拉住父母手臂走上台來，全場掌聲經久不息。經父母輕聲提示，閆閱手挽新郎小臂，轉身麵朝閆老師夫婦再次鞠躬，深情之語出於唇齒間：“敬愛的爸爸媽媽，你們永遠是我的親生父母，養育之恩，沒齒不忘！”二哥夫婦與閆老師夫婦握手交談之時，新郎新娘麵向曉海紅梅鞠躬致謝！閆閱一臉愧色說：“紅梅阿姨，曉海叔叔，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獲得到你們的關懷和照顧，今天，我衷心地向你們致意！由於我過去對自己的身世理解判斷失誤，曾經為紅梅阿姨曉海叔叔惹來令人尷尬的麻煩，向你們道歉！”紅梅一句“沒關係……”沒容講完，閆閱便眼噙淚花，先後與紅梅和曉海緊緊相擁。
婚宴開席，台上歡快的樂曲中，孟哲榮紅梅董偉歌聲聯翩而至；台下喜慶的氣氛中，新郎新娘向客人點煙敬酒；餐桌上和暢的氛圍裏，曉海與東榮張淑華張國慶於亞琴杯酒言歡。
“噯，大家夥靜靜，聽我說，毛主席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號召，發表眼瞅三十周年，我建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咱們集體戶全體同學一起回家，到雙鳳屯看望黑土地上的老鄉。”
“同意。”
“看看咱們家房子和園田地咋樣。”
“瞅瞅彎彎小河河水還清不清。”
“望望大甸子上花開得還美不美。”
“到國慶大哥跟亞琴嫂子、曉海和紅梅當年談戀愛的地場，聞聞愛情的空氣還鮮不鮮。”
“哈……哈……”
餐廳裏，歡樂喜慶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
四十
市區禁止燃放煙花爆竹，雖然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八，年味兒仍然顯得淡薄。一股風襲過，吹落樓頂上的白雪，飄零在衣領，拔得脖頸冰涼。曉海左手小臂捧住鮮花，右手下意識裹裹身上外衣，足下踩著積雪加快腳步。
走到住院部，他從衣兜裏掏出張淑華寫的樓層和病房號，踏上樓梯，伸手緩慢地敲敲病房門，聽見裏邊傳出“請進”，他推門進屋。一名年輕女護士從曲麗床頭撤下吊瓶，轉身走出門外。
臨近春節，病號大多離開病房，回家過年，安置四張床位的房間裏，隻有曲麗一人在屋，顯出幾分孤單。身穿病號服的她，後背倚靠枕頭，下身覆蓋潔白的棉被，落寞地坐在病床上。見曉海進屋，曲麗痛楚的眼神裏一絲光束一閃即逝，不冷不熱說聲：“曉海，你來啦。”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指著地上的小凳，示意曉海坐下。當曉海身子坐在小凳上，解開外衣紐扣，她問候他：“你還好吧。”曉海上身靠近曲麗的床位，朝她點點頭回答：“好……”手裏的鮮花鄭重地獻給她。曲麗緩緩伸出雙手，接過鮮花。他幫助她解開花簇莖部粉紅色彩帶，曲麗小心翼翼地剝去兩層透明紙，鮮花捧在手中，眼睛出神凝視著鮮花。此時此刻，這位女知青眼中鮮豔的花朵，先是顫巍巍抖動，漸漸的，抖動中的花瓣演變為蝴蝶的翅膀，翅膀扇動得愈來愈快，變為無數隻彩色的蝴蝶，衝出窗外。冒著刺骨的嚴寒，飛舞在空中，它們飛向遙遠的雙鳳屯，召喚來春姑娘，皚皚白雪的田野重新披上綠妝，頃刻間，彎彎的小河邊、西南大甸子上五顏六色的花朵競相綻開。成群的彩蝶載著女知青的心靈，漫遊於花叢間……
“曲麗。”
曉海輕聲的呼喚，中斷曲麗的幻想。她目光移向他，臉龐上浮泛一絲羞澀的笑意，兩手輕輕將鮮花放置側麵床頭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