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生活,永遠在你鬆口氣終於爬上來的時候,才發現忘記帶鑰匙。要不就是穿著淡色新外套,眾口交讚,“撥啦”一聲整盆羅宋湯翻倒在身上。
隻好慢慢爬下去再慢慢往上爬,邊爬邊恐懼,這次會遇到什麼可控或不可控的事呢?你哭吧,發泄吧,可毫無用處,除了耗掉精力,讓整個過程更痛苦。更慘後一種情況還不能哭,當著那麼多人,真心關懷的,幸災樂禍的,你隻好大大方方說沒關係不就這點事嗎我不在意。
電話對麵的女孩泣不成聲。
像什麼都清楚了,有些時候阮明年不可解釋的行為,比如倉促地求婚。
又好像更迷糊了,為什麼?
陳冶把手機拿給阮明年,“你的電話。”
在這房裏,她無立足之地。
臉上像蒙了層沾水的牛皮紙,涼,麻木,任何表情紋大概都消失了,因為她不知道如何麵對剛發生的。偏偏心跳動得格外厲害,怨憤的,不甘的,她深深吸口氣。阮明年接過電話,他的表情已經從詫異到明白,到祈求。可笑,一切清楚如慢鏡頭,人的眼神怎麼可以有這些變化。他按掉電話,抓住她的手,簡單地說,“別激動,你臉色很難看。”
可能吧,大概所有的血已流進動脈,沸騰得馬上要炸了。
她不想再看見他。
陳冶悲哀地看著自己,在這樣時刻,居然平靜地說,“我知道。放開,我需要冷靜。”
他放開了。
陳冶拿起包,出門,按電梯,下樓,上車。
陳冶啊陳冶,人必有所求才有所辱,你隻想盡快脫離被拋棄的狀態,於是匆匆進入第二次婚姻,你明知道其中肯定不對,卻縱容事態發展,甚至…在來時的路上,甜蜜地向往一個美好的夜晚。
自作孽,不可恕。
陳冶茫然地看著前方,去哪,回家?不,她受不了一個人呆著,她會憎恨自己。娘家,不行,她不能讓父母擔心。她能扛下來的,不是嗎,她曾經理智而清醒地結束一段婚姻。不,現在她才知道,她從未理智過,她一直在負氣,從借錢到再次結婚。不管何誌偉已經離開她生活有多遠,當她下決定時,他始終在,她冷笑著想給他好看,拚命想證明他錯了。看吧,你不得不看我甩臉色,看吧,多的是人追求我。
錯了。
在人生的重大決定中,一錯再錯,不可收拾。
阮明年追下來。
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一天,手足無措而愁眉苦臉。
陳冶想笑,一顆心卻沉下去,不必再說什麼,她已經明了。那女孩罵得對,剝開外皮,剩下的他,一般惶恐不安。她體諒他,他隻不過和她一樣高估了自己。
不想聽他解釋,陳冶飛快地離開,這樣狼狽,兩個人再沒有麵對麵的必要,何必把自己逼到露出最不堪的地步。不錯,她茫然,而痛苦,可現在她已經不想偽裝,就放任自己逃避吧,把所有的痛與毒都釋放,如果自己無法原諒自己,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解脫。
調令下來,手頭工作移交給黃微,此一時彼一時,從前緊張過的事,轉眼間不再重要。
“隨時可以回來。”眼鏡後,老總監洞察世事地笑,“年輕人,總有衝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