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玨第二天回公司後第一件事,就是和上司黃微關上門談了半小時。隔著玻璃牆,外頭人看見她坐得筆直,肩膀到腰肢的線條瘦弱而堅定。

黃微頭都大了,手下九員大將,有快生孩子的,有孩子已經□□歲的,還有兩個近三十未婚將婚的,正指望沈玨做第二梯隊頭排呢,大小姐大清早跑進來第一句話,“黃姐,我想辭職。”

失戀了不起啊,黃微無聲地罵了句,S…。和客戶產生工作外感情,本來違反公司內部規定。不過沈玨上下人緣不錯,連總裁也知道銷售部有個小姑娘叫沈玨,加上沒影響工作,遮遮掩掩過去了。

黃微做到今天這位置,靠的是勤+察言觀色,知道這會像洪水來襲,一味堵效果不一定好,還得找地方疏。所以盡管一肚子火,麵上絲毫不露,相反上身略向前傾,展示關切的姿態,“也好。對了你到公司多久了?三年,是該休息段時間了。”她和顏悅色地微笑,“有沒有想過回去後做什麼?”

做什麼呢,沈玨一陣迷茫,她遲遲艾艾地說,“或許旅遊?”黃微勸道,“旅遊不好。如果有人陪你出去散心那還好,獨自一人不是更難受嗎?你在這有家人朋友,至少能找到人說話,出了門喊天不應叫地不靈。反正,旅遊是錦上添花的事,和你目前的心境不適合。”是啊,沈玨不由自主點點頭,似乎已看見自己哭倒在陌生飯店的樣子。初步奏效,黃微繼續分析,“呆在家裏也不好,你不高興,你父母見了不更難受?寶貝女兒的心情影響全家,你忍心讓長輩擔心嗎?我理解你心情,想徹底離開舊環境,與某人從此再無見會機會。”沈玨又點點頭,黃微每句話都說到心坎上。

黃微搖搖頭,“我要是你,哪裏跌倒哪裏爬起。”沈玨不解地看著她,黃微冷笑一聲,“你真的放得下他嗎?如果你真能放下,哪怕天天與他麵對麵都不會難受,反正已經過去,大家做朋友也不錯。他這個人,對朋友相當好。我是你同事,也算朋友,要站在公平立場上讚句他,豪爽,做人周到。”沈玨想到顧海東的好處,心如刀割。黃微平視她雙眼,“你根本沒放下,現在想的隻是逃避。你受得了這口氣?男朋友說分手就分手,一點麵子也不給。哼,介便當想甩人,當你是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分手,哪有介輕鬆的事,銅鈿捺出來。從前有感情,大家好說,現在他不二三,你也不要客氣,青春損失費一文不能少。”

她說得刮辣鬆脆,沈玨聽得目瞪口呆,從沒想過事情還能這樣想。黃微喝口茶,笑笑道,“我知道我俗,問題我們活在世上,少不得要柴米油鹽。你辭職,行啊,對別人有什麼影響,假模假樣開場送行會,說句親愛的祝你以後鵬程萬裏。你呢,經濟不景氣,一時間也找不到類似公司,至少HM實力擺在那。就算立馬找到新工作,以當下情緒,你能全心投入嗎?”

沈玨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黃微接口道,“就這麼辦唄。他不找你,你偏偏出現在他眼前,抹個口紅,噴點香水,打扮得漂漂亮亮,天天不同,叫他後悔莫及,怎麼走寶失了小美人。男人嘛,朝三暮四,說不定轉來轉去又轉回你身邊了,到辰光再收拾他也不遲。”她翻翻桌上的請柬,找出給顧海東的,“今晚早點睡,明天送請柬去吧。”

沈玨接過來,忍不住看看黃微。後者笑吟吟也看向她,手裏擺弄著一枝筆。黃微圓長臉,單眼皮,下巴略方,唇上鮮紅的一抹,黑色高領打底衫,大紅圓領背心裙,雖說不漂亮,但夠精神、利落。沈玨這回心悅誠服地點點頭,“明白!”

沈玨的那點小煩惱,跟陳冶比起來,小巫見大巫。戀愛中分手男女多著呢,再癡纏怨艾,總能慢慢放下。有紙婚約的不同,起碼穩定的姻親關係被打破,多多少少要向別人交待。陳冶的煩惱,在於她得稟告父母整件事。父母不同於其他人,不是句我倆感情不合能打發的。陳冶考慮了很久怎麼說,可一見到母親的白發、父親的佝背,突然間發現開不了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