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M上海分公司的銷售部,總監下設四位大區域經理,北方區和西南區是臂圓膀粗的壯漢,滬蘇區和浙江區則是人稱黃姐和陳姐的兩位美女。開了一天會,臨下班前黃微敲敲陳冶的門,邊揉著一邊肩,邊說,“先逛街,再沐足、美容選一樣,咱倆鬆鬆去。”陳冶欣然,“好啊。”

兩人前後腳加入公司,一樣的年紀、能力,麵和心不和。不過世上最了解你的一般不是朋友,而是對手,較勁中難免生出許多共鳴。比如現在,黃微坐在副駕駛位開始歎氣,“你說,搞答謝會有意思嗎?世道不好,咱們成天端著不肯降價,多少人搶著賣。”陳冶笑眯眯不說話。黃微向後調了點座位,舒舒服服一仰,哼道,“討厭,你明明也這麼想,偏偏卻不說,擺付莫測高深的樣子,累不累哪。”她巴啦巴啦,舉起右手,眯起眼看新做的法式指甲,過會換到左手,閑閑地說,“沈玨那事你知道了,小姑娘人財兩空。”

陳冶不以為然,“有啥關係,年紀輕有的是機會。”黃微看著窗外,“我明白她不是為錢,就這樣更叫人…不過小姑娘不錯,做事勤快,也經得起說。對了,你和老何怎麼回事?”

來了,陳冶的心擰得跟麻花似。

早兩年黃微倚熟賣熟,“陳冶,你有男人的人,和我們光棍不一樣。成天在外頭跑,你家那位不造反?這年頭小姑娘厲害著呢,哪管有主沒主,隻要自己喜歡。老何有錢,說話風趣,相貌也過得去,你要我是你,早點生孩子,一個不夠,生兩三個,拖著一堆油瓶的男人誰敢要。”句句話戳在陳冶軟肋。知道對方挑不愛聽的說,就為看她不痛快,陳冶不吃素,嘴一抿,笑得像在春風裏,“隻有千年做賊的,沒見過千年防賊,我有心無力哪。誰教讀書時我就被他下單訂了,要不也可以和你那樣無牽無掛、專心事業。”

黃微今年也是32,按她自嘲,愛吃土豆長得也像土豆,和陳冶纖腰長腿的形象有段距離。某次醉後她抱著陳冶說,假使能拿一半智慧換陳冶1/3容貌,她願意。陳冶哭笑不得,姐姐,你也太自信了,怎見得我缺智慧呢?長相普通有普通的好處,公司上下說起黃姐來,全認為她靠一手一腳坐上今天位置,對陳冶,背後少不了說美女好辦事的。

麵對貌似關切,陳冶眼梢微彎,擺出招牌笑容,甜,但不會讓人膩,輕描淡寫,“他另外有人,我受不了氣,分手了。”一個直截了當,一個直認其事。黃微哦了聲,陳冶笑道,“也好,趁我還有幾分姿色時分手,好過年老珠黃被人甩,算比較厚道。當然,遇到這種事,估計沒人能高興,但我光不開心有啥用,何誌偉會回頭?”她歎口氣,攤牌時他受驚之下,居然說了句奇怪非常的話,“我知道錯了,以後請你監督我和女性的來往。”開玩笑,何誌偉怎麼都能再活三五十年,還管著他一輩子?有多少壓迫就會有多少反抗,到時說不定別人齊刷刷同情男方。再說,陳冶冷眼旁觀幾天間,不是沒敲過警鍾,無奈色令智昏,何誌偉絲毫沒察覺枕邊人的異樣,照舊喜滋滋摸在陽台上洗手間裏發短信,發呆,要不就哼小調。陳冶痛苦地下了決斷:一,丈夫變心了;二,目前他正沉醉在外遇的甜蜜中,硬拉回來身體,心仍在外頭。

“有沒有找第三者談談?”黃微小心翼翼地問。人心肉長,她特意找陳冶夜遊,除了八卦心理,部分也是勸慰的意思,沒想到當事人已捏穩主意。陳冶想過找人傾訴,不過對象絕對不能是同事。開玩笑,除非不想混職場,否則同事看在眼裏聽到耳裏,也許會同情,難免心裏輕視,誰誰誰連自己伴侶都搞不定,平白送大家一份談資。她選的垃圾桶是學法律的老同學,既可谘詢財產分割問題,又可信任律師多少嘴緊。剛說了開頭,老同學勸她不要意氣用事,“哪個男人不花心?不過有人有條件花有人沒。”不不不,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底線,陳冶的是不能騙她。她原諒並理解何誌偉變心,人活一世長著呢,誰能保證一世不變?但不能騙人,嘴上說錯、腳卻不由自主向外走,這種人留著幹嗎,繼續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