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沼哼著歌，把漁網上纏著的螃蟹一隻隻摘了下來，然後用線纏住放進蒸鍋裏，卻搗鼓了半天也打不著火，他泄氣地癱坐在地上，哀聲道：“白忙活了，沒瓦斯了，老李頭在這兒多好，讓他人工造火給我用。”
“我記得史通有個備用的在船艙裏，你去找一下吧。”
“哦，是嗎？”白沼連忙起身，到不足幾平方的狹小空間裏翻箱倒櫃去了。焦言言本想拿外套擦去胸口的血，可是血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濺到船上的血的顏色也在逐漸變淡，再到後來便透明如水。焦言言有些錯愕，趁白沼不在她又拉開領口看自己剛剛中槍的地方，皮膚上還有被槍口焰燎傷的痕跡，證明剛剛自己經曆的一切不全是幻象，剛才發生的一幕在她頭腦中不停地倒帶重放：自己的確一槍射穿了自己的胸口來著，自己胸口開了一個洞後也的確鮮血狂飆來著，可是證明自己曾經中槍的證據正逐漸消失，就比如說自己身上那漸漸變淡直至消失的血跡。她攤開手看了一眼掌心裏的那枚本來已射進自己身體裏的彈頭，頓時一呆。
空包彈？
“【鏡花水月】，逆轉現實……”焦言言老早就聽說過域外神通的名頭，但是卻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群無知的人在以訛傳訛，而今天自己卻親身進入了【鏡花水月】所創造出的諸多幻象之一。當她一槍貫穿了自己的身體後，身體變得無力倒了下來，心跳與呼吸也仿佛隱匿了起來，但是意識卻始終清晰，仿佛鑽進了這個世界的某個夾縫當中。當她聽到唐峻其實是香鯨會的人，他和甘槐奇兩人不過是合力演了一出雙簧，自己一直被他們玩弄在鼓掌當中時，恨不得馬上站起來同甘槐奇拚老命，可是身體就是無法聽從使喚。這讓她不禁有些恐慌，自己不會真的已經死了吧？難道現在的自己已魂飛天外，在以上帝視角觀察著人間的一切？而當香鯨會的那些人離去之後，自己的身體重新恢複了感覺，胸口上的血洞不知何時也已消失不見，皮膚上隻留下了被槍口焰燒傷的痕跡。她把臉上的人皮麵具搓掉，一臉嚴肅地心想：老娘的胸真給力呀，連子彈也射不穿。
這時她低下頭看到史通的屍體，忽然感到一陣鼻酸，自己身邊的人已接二連三地離她而去。白沼走過來處理屍體，將他拖至焦言言看不到的地方，臉上再蓋上一張白手帕，然後就去料理自己的夜宵去了，也是心大。焦言言把那枚空包彈放在掌心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直到白沼走過來把那枚子彈取走，說道：“你這小丫頭真是亂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把那把槍裏的子彈給掉了包，要不然你怎麼讓我和你哥哥交代。”
焦言言激動起來，“你見到他了？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希望你能回家，能回到他身邊。他明年就要繼承饕餮一族少族長的位置了，他說有他在，沒有人能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焦言言臉變得煞白，“他……他終究還是……”
“小姑娘，你哥哥是真正的勇士，他犧牲了自己一生的自由做了你不想做的事。你以為你加入黑蝗就能逃得掉嗎？如果你哥哥當初做了和你一樣的選擇，饕餮家會舉全族之力不惜一切代價向黑蝗討要你們二人。並不是說黑蝗就怕了他們，但是戰爭是需要成本的，沒有人會花費昂貴的代價去縱容一個小女孩的任性。你哥哥其實比你更有冒險精神，但他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留下。他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頭腦和骨氣，真的是令人欽佩，讓我想起了當年的白鯉……”
焦言言語氣冰冷地打斷了他，“別把這兩人放在一塊比！”
“唔……”白沼有些尷尬，“那你的態度呢？你哥哥一直在等著你的答複呢……”
“饕餮與香鯨是一丘之貉，哥哥就算當上了族長，也無法替媽媽報仇，我……我還是再等等。”
“那好吧。”白沼沒多說什麼，在他看來，年輕人都有一種盲目的自信，總覺得自己能事所必至，長輩越勸說，他們就越不屑，覺得這些人早已無法跟上時代，孰不知無論時代如何變化，都是始終如一的殘酷。殺掉白鯉談何容易？還是讓他們自己受些打擊，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教育。